见了一个父亲,他的孩子上初四,男孩,常常在家发脾气,最近一次在家洒了汽油,说要点上一起死。
这个父亲瘦弱,脸黄,表情柔和收敛,看起来很讲道理。
我问父亲父母是不是有人比较控制,他的父亲是不是常发脾气,他说没有,父母脾气不错,家庭和谐。
他说自己脾气不好,常常无法控制,突然间就发脾气,尤其是在家里。又说这毛病遗传自妈妈,他没见妈妈发脾气,不过姥姥家的人说妈妈从小脾气爆,和他一样爱发火生气。
有个问题让他透不过气,他的妈妈十年前出车祸去世了,那时家里卖苹果,本来是他回家推着去卖的,临时有事晚回一天,结果妈妈推去卖的路上出了车祸。对此他很歉疚,觉得是自己的错,近些年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妈妈却享受不到了。
这是个很大的创伤事件,需要细致处理,鉴于他只来看一次,我决定用最快的方式做大的处理,没处理感受和细节,我对他说"这是妈妈自己选择,你要尊重她的命运和选择,妈妈原本脾气急,结婚后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活着,这么多年她累了。意外不完全偶然,也有潜意识的参与和选择""妈妈对你很满意,知道你奋斗努力,会过上好生活妈妈没有苛责,望向你的目光是欣慰的"。
我引导他感受,连接,接受妈妈的选择,不必替她负责,妈妈没有苛责,孩子已经努力做了一切,在妈妈去世之后依然被歉疚笼罩着,这不是妈妈想看到的,无论生时死时她都希望儿子好好的,享受生活。
做完这个处理,他心头的大石有一半搬掉了,有了空间生活,对现实的容纳空间变多了。
也处理了一些别的问题,他放松了很多。最后他说我看不惯儿子和老婆打电话的态度,说话不恭敬,直接发脾气。他的话里有三个信息:一是他习得的信念,孩子必须尊敬父母,看到孩子对母亲发脾气勾起了被惩罚的焦虑,这回应了我开头的问题,他的原生家庭是否严厉,他立马否认,可是他的信念说明儿时有不可触碰的规矩。咨客不比咨询师了解自己,由于合理化和防御,让他身处其中无法觉知,他的焦虑正是出于小时的严厉。二是母子吵架表达了他们之间的亲密,他的潜意识会妒忌,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陷入不知不觉的权力争夺,也会焦虑。三是他的妈妈没这样对过他,他做孩子时没有这样的权力,这种丧失会引起怒气。
我只处理第一个,后面两个太深了,不易觉知而且会引起羞耻,我说孩子对妈妈发脾气是允许的,他可以这样做,你小时候不这样做,你懂事是因为你不想让妈妈难过,不想她承受更多,你努力消化情绪,你受苦了,拥抱你的内在小孩,安抚他的失落,你的儿子,不用那么做。
走的时候他轻松了很多,回去就给孩子道了歉,父子有了一次长谈,好多痛苦隔膜释放了。他的妻子说他这么多年从不认错。因为他的歉疚太深了,他以为自己能拯救父母,改写命运,让他们由痛苦变得幸福,这是很多孩子的执念,有合理,也有越界和自恋。
他用很多能量防御,还背负着僵化的信念,有严厉的超我,让他不敢质疑曾经习得的,不敢有新的视角和选择,直到有个他认为权威的人告诉他看事情的角度还有另一个,他一下子就释然了,生活变得开阔。
我对他的了解比他自己深的多,在潜意识做功,轻轻一拨,许多东西就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