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算命的说她是公主命,她说自己是被流放的公主
惠英红一直记得有个算命的对她说过她是公主命。
或许是相信的,所以,尽管经历了多年的颠沛流离,风雨砥砺,她仍然认为“我可能是流放的公主”。
算命先生的话和惠英红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并非毫无凭据。
惠英红的父亲是满清正黄旗后裔,山东惠家庄的少东家。
惠家去香港时,带的是七八箱金条,到了香港,买下的是太子道一大半物业。
可惜惠英红没有机会见到如此豪气干云的大手笔。
因为父亲生性懦弱又嗜赌,家业被他一条街一条街地输在赌场上,等到老五惠英红出世时,惠家已经搬到了山头木屋里了。
再者,因为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小孩,惠英红的哥哥姐姐全被送去学武戏,被剩下来的惠英红,则成了与母亲同挑重担的老大。
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这位流落民间的“公主”只能随家人住在楼梯口,拾餐厅后厨的剩菜吃,跟着母亲在香港的红灯区沿街行乞,或到湾仔码头,抱着美国大兵的腿贩卖口香糖,更度过了几个月睡大街的日子。
那时候,她才3岁。
那是一段让惠英红至今想起仍唏嘘不已的岁月,充满着苦涩而难以言喻的况味,而今回想,却只记得“但是我命好,有人疼我啊。美国水兵们给我买汉堡,炸鱼薯条,就连喝水都只喝汽水。”
人情冷暖尝尽,学到的是察言观色的本事。
讨人欢心,于她而言,已近乎本能。
“即使是要饭的时候,我也是要饭的大姐头”,这样的豪言,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凉?
2.从云端堕入凡尘,越用力,越无能为力
自尊,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抬头。
惠英红再也不愿意让同学们看到自己在大街上叫卖的样子了。
于是去夜总会应聘舞蹈演员,顶着比人还重的装备舞狮、跳中国舞。
凭着聪颖天资,很快从小演员成长为领舞明星,由此成为家中的顶梁柱。
这一年,她13岁。
运气不错,一年后,她就遇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邵氏电影”的导演张彻。
在张彻导演的电影《射雕英雄传》里,她是女二号穆念慈。
遇上的第一场戏就是哭戏。
哭,于她而言太容易,说哭就哭,要多惨有多惨。
不是么?流几滴眼泪有何难,不过是稍微回忆一下过去的艰难罢了。
却惊到了剧组的一众前辈,他们不禁感叹,这哪是第一天演戏的模样?
17岁,惠英红出演李翰祥的《金玉良缘红楼梦》,演贾宝玉身边的丫头麝月,两场戏下来,就让李翰祥记住了她。
19岁时,惠英红得到刘家良、楚原等大导演的大力提拔,主演了多部武打片。
凭着靓丽的外形,矫健的身手,她很快窜红银幕,跃升邵氏的当家花旦,打女形象,自此深入民心。
说起靠拍武打片脱颖而出,惠英红回忆道
——“我为什么可以做第一女主角,就是因为拍《烂头何》的时候,那个女主角拍了第一个镜头,被人打,她说很痛,然后静悄悄走了。”
但惠英红不怕打。
准确的说,是她不允许自己怕,“……我不能走。原因是如果不熬过这一关,我就没机会了。我要成为明星,家里才能有好的生活。”
于是,憋着劲,咬着牙。
她试过被一个男演员打四十多拳,对方冲过来打几拳,她冲出去吐,吐完走回来,继续被打。
就这样,一拳一脚,一脚一拳,打下来一身伤痕,也打下了,女打星的头衔。
也会有心理不平衡的时候。
同样有颜值有演技,别的女明星在荧幕上语笑嫣然,巧目盼兮就可以赚钱,而她,则不得不与拳脚、武.斗、沙包为伴。
那时候,她常常是带着一身淤青回家,甚至试过在拍摄时摔断腿……
有一次被母亲看见,偷偷躲在房间里哭。
所幸付出终有所得。
22岁时,惠英红凭借《长辈》获得了第一届金像奖影后,这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靠打女角色拿到的金像奖影后。
拿奖那天,懵懵懂懂,她想这奖杯是铜的,也换不了几个钱,回家就把它扔到了床底下。
那时候,拍电影于她不过是谋生手段,而奖杯,仅仅是可以令她赚到更多钱的筹码。
不想,就连这点念想,都成为一厢情愿。
她没想到,这次荣耀带来的只是内心强大的自信,而不是现实中的灿烂星途。
随着香港武侠片的式微,被定位成打女的惠英红,变得很尴尬。
不是没想过转型,甚至跟剧组都谈好了,可当时的公司不同意。
“他们觉得我是动作演员,很卖座,不可以去改变。因为怕我拍完之后,我打女(的形象)没有了。”
公司不敢冒险,市场同样不予接纳——当香港导演们纷纷转向文艺电影时,他们是不会想到她的。他们觉得,一个打女是演不成文戏的。
原来牢固的标签,也有牢固的悲哀。
这就像有一个叫做“造物主”的东西,一时心血来潮给惠英红开的一个在她后来怎么都想不明白的玩笑——得奖前,她一炮而红,一年拍9部戏,待金像影后加身,反而堕入了无戏可拍的窘境。
巨大的落差,把惠英红从云端生生地扯了下来。
“我咽不下这口气,从来都是人家找我,我不会主动去敲门,那时候的我也丢不下这个脸”。
试过挣扎图存未果,更在焦躁迷茫时自费远赴法国,拍了一套尺度很大的写真,以证明自己除了是功夫女星,还有挑战文艺片的潜质。
然而,越是用力,越是无能为力。
她的写真不但没能挽救她演艺事业的颓势,反而招来了坊间的质疑和谩骂,令她的星途雪上加霜。
3.举目尽是荒芜,绝处终见逢生
之后的好几年,惠英红都想不通:邀她工作的电话为什么总是不响?家人和朋友为什么都不理自己?
她觉得自己被世界遗弃,举目四望,一片荒芜,仿佛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我没理由失败,没理由没人要。我以前那么有架子,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了,想不通,最后就觉得自己是垃圾”。
30多岁,本是一个尴尬的年纪。
此时,惠英红因为拍了多年打戏已经落下一身伤病,加之香港武戏式微,她不得不重头开始,从女主角降为女配角,甚至开始客串影视剧里无关紧要的龙套。
她演过《苗翠花》里性格耿直、武功又好的三姨太,也演过太极宗师里的《红姨》。
往日风光不再,重归不温不火。
对于一个享受过鲜花掌声的影后来说,这样的落差是巨大的。
或许是积郁缠身,思虑过度,44岁时,惠英红患上了抑郁症。
有一天,终于写下遗书,吞下100多颗药片,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幸亏家人及时发现,给她灌水……
8小时后,她终于睁开双眼。
不幸中之万幸,惠英红捡回了一条命。
绝境后,便是逢生。这次置“己”于死地,惠英红反而想开了。
事后,她说自己在睁眼时非常后悔,如果就这么离开世界,等于向所有不看好她的人认输,幸好上天又给了她一次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
她知道了自己的傻,“我知道我是属于电影的”,“多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我有钱有房子,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地位了嘛,我争取啊!”
“上天都不收我,那么就积极地生存吧。”
于是,那个曾经拒绝饰演配角和母亲角色的她,成了TVB的绿叶,《巾帼枭雄》、《宫心计》、《公主嫁到》……一部接一部,把自己重新淬炼成圈内公认的老戏骨。
待身体逐渐恢复,又去了香港中文大学报读短期课程,期间学习了英语、风水、心理学,还拿到了治疗情绪病的牌照,当了九个月的情绪病医师。
2009年,马来西亚导演何宇恒请她出演低成本电影《心魔》,演一个对儿子有极强占有欲的单亲妈妈。
一年后,她凭这部戏拿下了第29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这是她第二次夺下金像奖“影后”。
领奖时,惠英红哭到不能自已。
她在台上说:“我风光过十几年,不知道为什么会跌落谷底,为什么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但我很幸运有很好的家人。”
这部电影,还为惠英红拿下了第46届金马奖最佳女配角。
2014年,惠英红又凭借电影《僵尸》获得第33届金像奖最佳女配角。
……
今年,惠英红已经57岁。
这一年,她在拍摄动作电影《Mrs.K》时意外受伤,左膝永久伤残,她不得不宣布以后不再拍打戏;
这一年,她演活了《幸运是我》里的独居老人芬姨,获得第36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这一年,她凭借电影《血观音》夺得第54届金马奖最佳女主角;
4座金像奖、2座金马奖;
惠英红用实力,再次证明了自己。
回看惠英红的经历,唏嘘、感叹之余,更多的是敬佩。
有一句话说:我怎么敢倒下,我身后空无一人。
柴静在《看见》里也写了一句话:有些笑容的背后,是咬紧牙关的灵魂。
这两句话用在过去的惠英红身上非常贴切——
初入演艺圈的她,靠的只是被窘困生活激起的一股拼劲,此时的她,是不允许自己倒下;
之后,经历坠落、不甘、绝望、隐忍与再度崛起,靠的,则是咬紧牙关的灵魂。
而今,过尽千帆,惠英红对经历的种种看得更通透,她说
——“我在电影圈,前面阶段是为了赚钱,为了脱贫,后来是为了找寻生存的意义,到了现在,完全是放松。”
“经历了20岁的风华正茂,30岁的落魄流离,50岁的我仍能再获成功,这一切都是天最好的安排。60岁,作为女人,我有自信,可以优雅的老去。每个人,都是一个传奇。”
而我却想起了《猎场》里,郑秋冬说的那句话:现在不能解决的, 把它交给时间,时间是最伟大的作者,必将写出最完美的答案。
是的,人生如戏,业力编剧,天意搭台,众生唱戏,总有跌宕起伏,更有忧欢悲喜,不过百十光景,看风云迭起,品生活意气,做好自己,就是专属的传奇。
我是悟恩,祝好。
惠英红(Kara Wai),1960年2月2日生于香港,祖籍山东,香港著名女演员。本文关于惠英红的个人资料均整合于网络,若与实际情况有出入,敬请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