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山 | 插图:来自网络
磕磕绊绊,又是一年,进了腊月门儿,你准备回家过年了么?
这些天,东北气温下降,零下三十多度,嘎巴嘎巴地冷。在城市里还好,有高楼遮挡着风雪,屋里有地热,车上有暖风,出门时穿戴厚实些,也不至于冻着了。而在偏远的农村,比如我的老家呢?我常常想起早些年的场景——
夜里躺在火炕上,一会儿仰面躺着,一会儿趴着睡,整个人像一只大锅烙,头上还要裹着围巾,冷风穿透墙壁,钻进里屋,水杯里都结了冰碴儿。
尤其是到了腊月初七初八,一不小心,真能冻掉下巴!
晴天的时候,一出门儿,嗖”地一下,就会冻个透心凉,小小子呲尿的热气还没散呢,地上就结了冰。要是赶上一场正儿八经的大烟炮,一准儿冻得人找不着比。西北风从天边呼啸而来,地面上的雪粒子翻滚着,半空中的雪面子飞舞着,扯天扯地的风雪连成一片,像厚重的烟雾一样,淹没了荒野、田地和村庄。
这样的天气,我们就猫在家里,热切地等着喝腊八粥。母亲早早地把大黄米淘洗干净,放在锅里,用水浸泡几个小时,然后大火烧开,小火慢慢煨着。为了防止粘锅,她不断地掀开锅盖,在热气腾腾中搅拌着黏米粥,一直到用勺子舀起时,扯起黏条儿,才撤了火,盖上锅盖,焖一会儿。
要喝腊八粥了,哥哥放上炕桌儿,姐姐端来碗筷,炕桌上摆上黑红透亮的酱黄瓜,翠绿的腌芹菜,一小碗白糖,还有一碟子奶黄色的猪油,我们围坐着,咽着口水看着门口。
母亲进屋来了,那一盆腊八粥沉甸甸的,她弯着胳膊用力端着,热气腾腾之中,她的刘海湿透了,打着绺儿,她嘴角上扬着,眼睛亮堂堂的......
等母亲上了桌儿,姐姐给每个人都盛上一大碗扯着黏条,黄亮亮,烫嘴巴的腊八粥,爱吃甜的拌白糖,爱吃香的拌猪油,我们一边嘘着热气,一边喝腊八粥,母亲不时地招呼我们吃几口咸菜,免得烧心返酸。
这时候,屋外的寒冷与风雪都和我们无关。
喝过了腊八粥,各家各户就开始张罗过年了。男人们锯木头劈柈子,刨厕所扫院子, 冻冰灯刻挂钱儿,喝烧酒看纸牌;女人们淘米磨面,蒸粘豆包,拆洗被褥,打扫房屋,包冻饺子;小孩子们抽冰尜踢马掌钉,大人给个三毛五毛的,馋嘴的小丫头就飞着去买糖葫芦,淘气的小小子就跑着去买小洋鞭......
有了女儿之后,我也煮腊八粥。到超市里买来糯米、红小豆、大枣、桂圆、冰糖等,一遍又一遍的清洗,按照比例放好水,在砂锅里慢慢地煲着,我端了一本书,在餐桌旁边静静地看着。
闻着香味了,女儿就会跑过来看,胖乎乎的她,经常忘了穿拖鞋,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跑过来,趴在我后背上,再踮起脚来,“噗噗”儿地向我耳朵里吹气,我转过身抱起她,看她自个儿梳歪了的羊角辫儿,看她弯起的眉毛、笑盈盈的眼睛......
如今,母亲不在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去了我相信她还活着的地方;那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女孩儿,长大了,以至于每次见了她,我都有点陌生,看着她亭亭玉立的背影,我忐忑地跟在她身后,一把年纪了,倒怯怯的像个小姑娘。
今天是腊八,我依然要煮腊八粥,母亲和女儿都不在我身边,但是我相信,她们会回来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