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桃花又开了，满树的桃花，开的很紧，风一吹，纷纷都落在树下的人身上。
“老夫人，醒醒，外面凉，回屋睡吧。”清欢最近清醒的时间愈发短了，往常她能坐在桃花树下一下午，如今坐上一会便睡着了。
老了，这桃树也跟着老了。
自打清欢记事起，就知道以后是要嫁给陈怀瑾的。陈氏是颍川百年的名门望族，当时世人皆以能和陈氏攀上亲事为荣。陈怀瑾是陈家嫡子，能嫁给他更是氏族之幸。所以清欢从小便被家族赋予了众望，当别的小姑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清欢已经开始接触府里中馈之事了。那吟诗作对的雅事似乎只存在话本里，哦，不，清欢是不允许看话本的，少女时期就被各种繁琐的礼仪规范。清欢也没有负家族众望，世家礼仪学的极好，等到及笄，也开始接手自家中馈之事了。
清欢及笄那天，满府的桃花都开了，空气中充满着淡淡的桃香，清家要为清欢举办一个盛大的及笄之礼。
及笄之后的第三天，陈家前来议亲，陈怀瑾也在其中。
那天天不太好，有点闷，天在酝酿一场大雨。一大早，府中姐妹都跑到清欢那里，央求着自家大姐姐去前厅看看陈怀瑾，她们也想看看这位陈家公子。
“大姐姐，那就是陈公子吧，我听到阿爹喊他怀瑾。”清欢一抬头，便看到陈怀瑾了。他穿着月牙白的袍子，整个人像暖玉一样温润。
“大姐姐，陈公子长的真好看，长大后我也要找这样的夫君”“清歌，你这么小，就想嫁人了？真不知羞。”“大姐姐，你看三姐姐。”清歌撅着嘴，像清欢撒娇道。
“好了，好了，你三姐姐是给你开玩笑呢？你要小声点，不然我们躲在屏风后就被发现了。”清欢说。
清欢的婚期定了，来年开春。自打定下婚期起，清欢便在府中准备她的嫁衣。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就到秋末，等到冬天过完后，清欢就要嫁人了。陈怀瑾那样一个温润的人，嫁给他肯定是极好的。清欢想。
清欢嫁人那天，十里红妆，清府准备好多散钱，发给路人。整个颍川人都聚集在清府周围，当时场面十分壮大，颍川人便开始盼望清府嫁女儿。
第二天，清欢要给公婆敬茶。满屋子的陈氏宗亲，光认识就花了大半个上午。
“清欢，你嫁来了，清府教养的女儿定是极好的。今后便开始掌家可好？”陈母笑着对清欢说。
“儿媳听婆婆的”清欢柔柔的讲，一抬头便看到陈母笑容僵在脸上，周围的宗妇也一脸看戏的样子，有几个还小声笑了出来。清欢一愣，连忙看向陈怀瑾，陈怀瑾好像在走神，丝毫没发现异样。清欢没嫁人前，清府便说嫁到陈家要尽快去掌家。如今，怕是说错了。
整个大厅陷入了寂静之中，陈母也收起了一脸慈祥，便的威严起来，那边陈怀瑾终于发现了异样，连忙说：“母亲，清欢刚嫁进来，对府中还不熟悉，还要您再累几年才是”
清欢看到陈怀瑾一脸平静的替自己解围，突然想到今天早上敬茶之前，陈怀瑾问她可曾读书？
“妾身只读过女戒之类的书”说完，清欢便看到陈怀瑾脸上透露着失望，清欢不解。现在她知道了，陈怀瑾这样有才情的男子，妻子不读书，他定是不满的。
陈怀瑾以才学被天下人熟知，待人接物也及尽世族之风。如今正处乱世，江北这一带文人纷纷以陈怀瑾为精神领袖。
陈怀瑾确实是极好的，只是，对她太冷漠。她们并不像新婚夫妻，彼此竟如陌生男女一般。清欢想，也许时间久了，彼此熟悉了，便好了。直到那天……
那是端午，清欢在陈家过的第一个节。等到晚上忙完后，清歌跑来了。
“大姐姐，你陪我出去玩好不好，家里人不让我出去，我说想你了，她们才让我来的。大姐姐，求你了，我都没出去过。”清欢看着一脸渴望的幼妹，便答应了。
那天颍川城热闹极了，清欢带着清歌去了很多地方，一路上清歌咋咋呼呼的，特别兴奋。
“大姐姐，快看，快看，好漂亮的船。”迎面开了一艘很大的画舫，一个很精致的画舫，里面坐着很多人，那船头的几人，清欢看着眼熟，近了。那，那是陈怀瑾。
陈怀瑾旁边坐着一位弹琵琶的女子，那女子极美。若有若无的琵琶声传来，很好听。清欢认识那女子，宋凝。颍川城最出名的一位歌姬，传言，她是陈怀瑾的心上人。
“大姐姐，那是不是大姐夫。”清歌小声的问着。
“清歌，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清欢带着清歌回府了。那不是传言，清欢想。一个男人那么温柔的看着一个女子，眼睛里的喜欢都快要溢出来了。
端午节后几天，清欢对陈怀瑾说：“相公喜欢喜欢宋姑娘吧，为何不纳入府中？”陈怀瑾一愣，突然感到烦躁说“宋凝那种骄傲的人，是不愿做妾的”说完便走了。
清欢看着远去的陈怀瑾，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不愿做妾，是要做他的妻子吗？那她呢？
没过多久，外敌入关，皇上自缢。如今这天下真正乱了，陈怀瑾走了，去往江南。他打算号集天下名士开始对外拒敌。
听说陈怀瑾在那江南娶了宋凝，才子佳人，一瞬间成为佳话。
朝代要亡是必然的，陈怀瑾等人也没有改变。明朝完了，新王朝建立了。那宋凝也死在了乱世之中。
没过几年陈怀瑾也去了，世人都讲是思念宋凝过重，也跟着去了。
这都是清欢听到的，自从陈怀瑾去了江南，清欢再也没见过他了。
清欢这一生活的太糊涂，如果有来世，她要做个普通人，嫁一个普通人，然后再生一个普通人。年老的清欢对着桃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