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办公桌有一袋苹果，那是最幸福的女人送给我的。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她的容颜。光头，头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嘴里缺了四颗门牙，说话露着风。矮矮胖胖的身材有二百斤，仿佛一个小苹果。她老公也是五短身材，跟她一样高，夫妻俩露出同样快乐的笑容。是的，她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事情得从一个半月前说起，当时是凌晨一点，一辆救护车忽哮而来。车里一位孕妇丧失意识，口吐白沫，抽搐不止。做为科里的高级别医生，我一看，暗叫一声，”不好”，这是重度妊娠高血压综合症的子痫。患者及胎儿随时有生命危险。紧及处置后，急上手术室，患者太胖，二百多斤体重，而且频繁抽搐。几个男医生按住才勉强让她麻醉睡过去了。应以最快速度的进行剖腹产，挽救她的生命和尽快取出她腹中的胎儿，以免胎死宫内。奈何她是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腹部脂肪层太厚，如同深井一样看不到底。而且她十六年前做过一次剖腹产，纵刀口，腹部粘连极重。肠管与腹壁子宫粘连在一起。真不知这多年她是咋生活过来的。分离肠管很难，一旦分离不好，肠管破裂，肠道内是人体最毒的细菌，会整个腹腔感染，死亡率很高。而且肠子不能马上修补。需要吊起来，在上面缝个粪袋，在肚子上打个孔，放出来。三到六个月后才能吻合修补。因此手术还急不得，终于分开肠管，准备取孩子，她才29周，加上血压高，孩子特小，象个小猫仔似的。她腹部太松弛，孩子横位。身上滑溜溜的。拽孩子手或脚都怕拽骨折了。只能是慢慢的顺着取出来。取出来一看，体重才一斤多点不到，生命体征不明显，整个一死孩子。根本不会哭。好在新生儿科医生一阵枪救又气管插管，孩子才喘出一口气。手术耗时一个多点，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粘连的乱七八糟的腹腔关上，她终于下手术台了，但一直昏迷未醒，状态太差，能不能醒过来不好说，我直接把她送到重症监护室了。
整整抢救她一宿，我累得半死，早上交班都有气无力的。刚想下班，麻醉师来了，拿来一个塑料袋。麻醉师是一位文雅的帅哥，非常有素质的说：“这是昨天患者的四颗门牙”。着着帅哥一脸诚挚的脸，我哭笑不得。天，牙齿的咬合力是最强的器官，都能咬断骨头，她抽搐竟然咬断自己的牙齿，那得多大劲儿呀，估计满口牙都得松动了。果不其然，麻醉师帅哥说：“她过两天病情好些，得找口腔科做牙齿手术，这几颗牙是她昨晚落在手术室的，麻烦你交给她家属”。我拎着牙，告别麻帅哥，去找了趟她家属，她老公看着比她年轻很多，长得凑乎，但身高多说一米五，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说谢谢医生。掉几颗牙不算事儿，命抢救过来不容易。看他是一身农民打扮，一看就是没钱。他接着说：“孩子在新生儿挺好的，就是太小，要多呆一些时间。我媳妇儿现在查出脑出血，一会儿还要开颅手术，但医生说出血位置不是主要功能区，来时带了四万，这一宿花得差不多了，好在亲戚多，先借吧，救人要紧”。看他样子，倒也是个厚道人，这时候就怕患者了家属哭穷了。我尽管疲惫，但也为之一振，说：“有啥困难，你可以跟我说”。他连忙说：“感谢医生，你尽快休息吧”。这时患者被推出来，准备上手术室开颅手术了。我告别他，最快速度的回家补觉，心想，又脑出血又抽搐的，咋不早来医院呢。幸亏我抢救成功了，太惊心动魄了。得回去补个觉，压压惊。（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