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家匆匆的收拾了一下,连堂弟的婚礼都没去,就直奔老于的公司。到了那里,又是一个傍晚。
推开包厢的门。
老于,橙子。
芋头,肖洁。
黎开。
栗子。
豆芽。
都在。
都在等我一个人。
我又悄悄的掩上了房门,超级奇怪的,竟流下了眼泪。
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欢迎回来。”
是老于。
老于没问我为什么哭,就算是问,我也说不上来原由。
老于单手按着我的头顶,把我“押”回了包厢。
“这丫挺的想跑,被我逮回来了。”
老于一句话,一桌子人朝我们看过来。
“想死你了!可你这染了个什么发色啊?”黎开过来一把把我抱住。
“又不是给你看的,关你屁事。”我紧紧的抱住她。
“我们的好吃的呢?”栗子这丫的不惦记找女朋友就只惦记吃的。
“就知道吃,怎么不见吃死你丫的!”
“顶俩黑眼圈就这么来了?”芋头。
我白了芋头一眼。
“你再来晚点,我们都要饿死了。”肖洁。
“该减减肥了啊你。芋头你也不管管,这样下去她还能带出门嘛。”
“我就喜欢这样摸起来有肉的。媳妇咱甭听她咧咧。”
“菜头,C城水土好吧,你看你都白了。”豆芽这次抢了先,因为橙子显得有点拘束,不太好意思说话。
老于过去把橙子领过来,“你嫂子。”又对橙子说,“橙子,这菜头。”
我伸出右手,“你好。”
橙子握住,“你好。”
我浅栗色短发,白衬衣,牛仔裤,帆布鞋。
橙子一头乌黑长发,没化妆,却美丽的不可方物,一袭无袖浅蓝色连衣裙,白色瓢鞋。
“怎么搞得跟会晤似的?别搞了别搞了,都坐吧啊。”老于把橙子带到身边坐下。
我坐在黎开身边,和老于之间隔着橙子。
“菜头,走一个。”黎开不知什么时候把我面前的酒杯斟上了。
“这菜还没上呢,急个毛啊你?”我把酒杯往旁边挪了挪。
见我不搭这茬,黎开端起酒杯,朝老于和橙子示意,“老于恭喜你脱单,橙子,谢谢你收了这妖孽。”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丫的把那杯红酒一口闷了。
谁都看出了黎开的情绪,但谁都没说破。
栗子站起身来,“来来来,干坐着等菜不是咱风格。我这一杯呢,是给菜头接风洗尘。菜头,哥几个都等着你回归组织呢啊。外面千般好,不如咱自己狗窝不是?男人呢,咱自己窝里有,甭在外边瞎琢磨了哈。”
“满桌子就你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我端起啤酒杯,用力碰了下栗子手里的啤酒杯,啤酒泡沫晃了出来,顺着杯壁流淌到桌子上。
除了橙子,我们几个都是同学,一桌子人凑一块专挑热闹的聊。我就说我们这样的聚会简直是对人智力体力酒量的三重考验。
喝了几圈下来,喝得最多的是老于和黎开。
我知道,他们一个是太开心了,一个是太难过了。
“菜头,”老于喝的已经晕乎乎的了,他忽然站起来,手里举着一杯啤酒,“没什么别的说了,我干了,你随意。”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我没陪着老于干了那杯酒,因为我忽然不知道随着他那杯酒下肚的话是什么。真的是如大家表面看的那样对我表示感谢,还是因为抱歉?我不清楚了。
都有点喝高了,连豆芽的话都开始多了起来。
“嘿嘿……认识你们真好……”
“哎哟,酸!哥我可是直的,可别对我产生什么好感。”栗子永远的这么不着调。
“我呸!就你那样儿女人都看不上,你还想让男人瞧上啊!赶紧去厕所撒泡尿,清醒清醒去。”芋头的神补刀也永远来的这么及时。
豆芽两只手拖着腮,只是“嘿嘿”的傻笑。我看到他镜片后面的眼睛里腾起了一层水雾。
我,老于,豆芽,黎开从高中时就是同学,那时候关系还没现在这么瓷实。豆芽在高三下半学期退了学,连声招呼都没打。随着我和黎开他们关系越来越紧密,也渐渐的忘了那个喜欢跟我们混一块儿却只当听众的豆芽。
去年过年,老于叫上我们几个吃饭,那是自高中毕业后我第一次见到豆芽。那时候的他的身份是我的老同学,是老于的新员工。老于那丫一直惦记着他每一个兄弟,终于把这闷货给找了回来。
老于找到豆芽之前,豆芽整天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送快递,多的时候也能赚六七千块钱。老于说,豆芽总不能一辈子送快递吧,他先拉他一把,如果他不喜欢,那再回去送快递也不迟。
豆芽到老于那里半年,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老于忙着照顾橙子,偶尔搭一两句腔。
黎开去洗手间刚回来。脸色不太好看,应该是吐了。
吐了?
卧槽!
黎开坐回位子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我悄声问她,“怎么处理的?”
黎开没看我,却因为我这句话,憋了不知道多久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端起酒杯就往嘴边递。
“嘭——”
红色的液体在白色的墙面上,一缕缕的往下淌,没有规律的,像血。
满地的碎玻璃碴子。
回来的时间太紧,我居然忘了黎开……
“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丫的!操!”我尝到了那酸涩的液体,我自己流的。
“怎么了这是?”老于走过来,一脸懵逼。
摔碎一个酒杯,把真醉和装醉的人都摔清醒了。
在我拉黎开走之前,“橙子,今儿对不住了,有点特殊情况。栗子,你跟我走。”
我很庆幸自己酒量不错,还有就是,今晚上喝的其实不多。
黎开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任凭我拉着她往前走,栗子在后边跟着。
终于走到没人的地方,
“给我个地址,那王八蛋在哪儿呢?”
黎开只是哭着摇头。
“你他妈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我明明知道最委屈的人是黎开,可我就是绷不住。
“菜头,你别难为她……”
“你为什么没去弄他?”我特心平气和的问栗子。
栗子不说话。
我上去给了栗子一拳,“操你妈!孙子!你知道黎开为什么他妈的看不上你吗?不是因为你没钱,就是因为在她受委屈的时候你他娘的硬不起来!”
“是我不让他去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栗子!”
“我凭什么这么说他?黎开,你今天敢给我一个地址试试!”
“是,你勇敢,你勇敢怎么不敢跟去跟老于说你喜欢他喜欢了快十年了呢?!”
我心里的一根弦断了。
是啊,我为什么只敢为兄弟姐妹们抛头颅、洒热血呢?
我戳了戳黎开的肩膀,“你说我为什么不说?!”
黎开像是被我点醒了般,没了刚才的癫狂状。
“什么时候拿掉的?”我不知道黎开的身体还难受不难受,我只觉得自己心里憋着一口气,那口气好沉。
“六天了。”
“黎开,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你女神吗?因为你漂亮而且聪明。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掉进爱情的粪坑里,摔成今天这幅模样。其实我不如你,你敢爱敢恨,我不敢。一个老于就拿捏了我整个爱情的开关。但是,如果未来能遇到下一个我爱的人,也许我也会跟你一样。你收拾收拾,国庆节后去我那里吧。其他的都等以后再说。栗子,送她回去吧。我知道你会照顾好她。”
“那你呢?”栗子问。
“赶下一场。”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