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警察；你们更不是犯人
监考，一直在监考。
而那个女学生，每场考试都能引起我的注意。
7号。
我记不起她的名字，但我知道，文理分班前，我是见过她那张脸的。记忆里，上课时，她总是柔柔的看着我，朝着我，微微地笑。也曾在校园的小路上，经过我时，脸马上红起来，轻轻地对我说句:老师好。然后,迅速地低下头，羞涩的像一个刚刚熟透的苹果，甜甜的，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只是，引起我注意的原因，很显然不是这个。我想，我不用说，你都懂。
每一场考试，我都得轻轻地朝她那里踱步。我怕，我怕她犯错误；我怕，我怕再也见不到，那张可爱的小脸，那温婉的模样。学校严格规定，一旦作弊，开除。而我，又怎能让这种惨不忍睹的事情，降临到如此可爱的小女孩身上。
不过，这个孩子，好像并没有洞察我的这种想法。
她总是在开考半个小时之后，时不时地偷窥着我，然后，把手放在书桌下面，我看不到的地方，在口袋里摸索上一阵，等我走到身边，一切又都恢复如常。偶尔，我还能看见她的嘴里在嘀咕着，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挠前面那个男同学的衣。我从来没有问过她，更没有要求她翻翻口袋给我看，我怕自己弄错了，伤了她的心，更怕弄对了，我自己没法收场。只能，我辛苦一点，让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不要发生，让所有的伤害都不至于降临到她的身上。
到了第四场，考物理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了。在那最后的一分钟里，她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弯曲的弧度里，夹着的是前面那男生的衣服，而那男生也扭了他的脸，看向了女孩另一只手指着的，卷子上的一道题。我看了看时间，当机立断。提前半分钟，收了他两个的卷子。是该给他们说些什么的时候了，我想。但是，该说些什么呢，又该怎么说呢！我在心里打起了草稿。
所有的同学都离场了。和我合作的，另外一位监考老师，也携着卷子往教导处去了。教室里，静悄悄地。讲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她。
此时的她，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我几乎看不到她的脸。我勉强地听到“对不起”的三个字从她嘴里，一个字、一个字，颤抖着，蹦了出来，如果有第三个人在，我完全不会认为，这是她发出的声音。我知道，这会儿她害怕极了。我看到她浑身打着哆嗦。我不应该，也不能吓她了。我对自己说。
“我知道我教过你；我知道你很努力，你想考出好成绩。这说明，你很有上进心。一个有上进心的孩子是坏不到到哪里去的。这样的你，我作为老师也很喜欢。但是，考出的成绩，应该是你真实实力的显现，否则那个成绩，只能代表一个数字而已，其它什么也代表不了，而且它只能欺骗到你自己。让你自己虚荣，让你看不到你自己在同学们中所处的位置，你自己的真实实力。你觉得这样你能进步吗,孩子？“
她摇摇头。始终没有抬头。
“而且，你知道你在偷窥老师的时候，你已经迷失了你自己，忘了你的主要任务是做题了。你静不下心做题，怎么考好呢？题是很简单的，把应该做对的题都做对，这才是你应该的本事。捡芝麻，丢西瓜，终不可取。不能因为想多得上那么几分，专注不了自己，把本应该得到的分也给丢了；更何况，极有可能，想得的分得不到，经过仔细努力就能得到的分数，也因为自己的不专注而失去了。那样的话，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老师祝愿你，在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中，能以最佳的状态投入考试，考出最佳的水平，找到最真实的自己。可以吗？”
嗯，她点头，充满了感激。
下一场考试开考前，我把这些话，又重新复述给了所有的孩子们。我还告诉他们，在这个考场上，我不是警察，他们，更不是犯人。我们老师，是来专门为他们服务的人。听了我的那番发自肺腑的话语，他们的腰杆，在那一刻，挺地笔直笔直。
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中，再也没有一个人，弯下他们的腰来。我们两位监考老师，也异常的轻松和愉快。
2018年元月20日周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