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位医者,她是他的病人。他说,姑娘的病是绝症。他的模样如那八月的白玉簪,清秀淡雅。
她偏生喜欢容貌好看的人,所以就看他顺眼了。
她早知道自己患得是不治之症,有时脾气暴躁地各种过分的事都能做出来,大夫已经气跑了好几个。
他可能是最后一个了。
她喝药时,他都会在旁边看着她喝完。若是她不喝,他总会拿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逗她开心,哄她喝下去。只不过,每每到这时候,她心里才会有一丝丝甜味,药似乎也不那么苦了。
他会给她绾青丝,每次掉落的头发都被他悄悄收起,她假装没看见。只是现在她真的看不见了,周围彻底一片黑暗。
她又一次发了脾气,药碗落地的声音惊得他前来。
我看不到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她使劲地揉着眼睛,冲他嚷嚷。脚边的椅子绊得她往前一扑,他堪堪接住她。
我做你的眼睛。他声音沉静,却有什么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透骨。
做我的眼睛又有何用,我再也不能看到你了。她默默地想着。
她越来越沉默了,经常一个人在那发呆,连他叫她也不应了。
如往常一样,他端着刚煮好的药去见她,只是房内空空,不见她人影。他提着心将院子里翻个遍,却见那抹瘦削纤长的身影立在大门口,他悬起的心刹那间落了地。
你看,又有谁家的千金出嫁了,那花轿上的新娘子好漂亮。
她指着空荡荡的巷子里某个地方,高兴地对他说道。
走吧,我们进屋了。他将她扶进屋子里。
她的病又加重了,整个人痴痴傻傻,时常对着空气说话。她会喊他相公,也会对着空气叫母亲。仿佛她母亲真在那一样。
他真的希望她能够好起来,能够像其他女子一样开心嫁人。至少能在清醒的时候喊他相公更好,但他无能为力。
她这几天精神似乎比以前要好,竟一个人在太阳底下晒着太阳,暖暖的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整个人要透明起来,似乎要淡入空气中。惊得他上前拉住了她,她笑了笑,冰凉柔软的手摸索着他的面容。
之前觉得你这人很好,连身边相伴的人也没有,不如我来做你的新娘,好吗?
他想,至少自己是喜欢她的。满足她最后的心愿,又有何不可。
于是那天,他花光了毕生积蓄,为她办了一个隆重的婚礼。请了许多人,那些大多数是被他治好了的病人。
有人问他,城里的姑娘多得是,你干嘛娶这个快要死了的女人。
他笑笑,没有言语。
大婚当晚,他挑开了她的红盖头,烛火衬得她面色三分娇,七分媚。饮完交杯酒,他帮她掖好被子。她拉着他,叫他今晚陪陪她。
他坐在床边听她续续叨叨地讲。她说了很多,早逝的母亲,无情的父亲,任人欺凌的童年。
未了,她笑着对他说,今天是她这辈子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她还说,若有下辈子,她愿以最健康最美丽的样子与他再次相遇。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看着她安静满足地闭上眼,唇边一丝笑意未尽,似在做着最幸福的梦。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容颜,轻声道:会有的,那时,我来等你。
——文/烟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