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年前,我在广州的一家国企上班,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半。每个月拿着三千来块,也光荣地进入了公务员行列。那时候我家先生总是出差外地,下班后在家太空闲,于是晚上我去了附近的一个音乐培训班兼职。在这里,我认识了小刀和优优。
小刀,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也是晚上来这里兼职的,他教的是吉他。学吉他班的学生比较多,其中有一位高中生优优特别喜欢跟小刀一块玩。优优属于标准的假小子类型,常穿个短袖T恤,一头短发,大大咧咧的,哟黑的皮肤。虽然长相一般但特别爱笑,人缘也特别好,经常带点好吃又好玩的东西来班里跟大家分享。大家有时候拿她跟小刀就开玩笑。
有次我说,小刀你就跟优优一块好了,这多好的姑娘啊,以后啊我们在这里的娱乐节目就交给你们俩了。小刀每次都摇头说,优优太能疯了,简直就一人来疯。那不是他的菜,他喜欢的是特温柔的女孩,长头发的,跟刘德华拍那个洗发水的女孩那个类型的。优优每次这个时候都追着小刀打,边追边说,臭小刀,谁喜欢你了,又在自作多情。
优优是个标准的90后,既有个性又张扬的女孩,优优每次带零食什么的总给小刀留一份大的,每次都会毫无保留地表达对小刀的好感。比如小刀在上课弹唱吉他时,她会笑嘻嘻地称赞,臭小刀弹得真帅气。优优会用手机拍下来,发到朋友圈里,加上评论说,帅气!大家对优优这种高调都已经习惯了,但还是会说优优又被迷了。你们俩快点在一起吧,别秀恩爱了之类。
小刀呢,对优优并没有特别上心,甚至有时会躺着她。有次对我说,他有时挺烦她的,因为有时会弄得他很尴尬。有次在培训班门口,刚下公交车,大老远地听到优优大声地喊他:“臭小刀,站住!”公交车站很多路人,大家估计是听错成“臭小偷,站住!”齐刷刷地望着他,当时他真想在地上找个洞钻入去。
每次听着小刀的抱怨,我挺乐呵的。我说,小子你就偷着乐吧。我不信你会不喜欢一姑娘整天追着你屁股后面喊你帅哥。
小刀皱着眉说:啥好了呢,说一下子过去也就算了,我一大老爷们帅气能当饭吃呀,疯婆子。
我说,美女爱帅哥,丑女也爱帅哥,优优不算大众眼光里的美女。你没有发现她身上的优点,她可发现了你身上的许多优点啊。就凭这一点,你就知足吧。
自从去了培训班兼职之后,每天下班勿勿忙忙吃点,就往往培训班里赶,感觉日子过得忙又充实,人就是这样,之前的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就觉得日子无聊,觉得生活没有意思,这下折腾了,就觉得生活又变得有意思了。
2、
马上又是九月份的开学时期了,优优已经不再来培训班里上课了,我班上有一学生吴江是优优同校,从他那里听说优优不怎么爱读书。听说她家里已经帮她安排好去美国上大学了。
这晚准备下班时,看见小刀在门口猛地吸烟。我说,看着这大烟小烟就够呛,我特别喜欢我家先生从来不抽烟的好习惯。见小刀不说话,表情那个愁的,我说怎么了?
小刀一边吐着烟一边说,优优她不来上课了,她越来越不爱上课了,她家里就想提前要她去美国上大学了。
我说,不是早就知道优优要去美国上大学了么。
是啊,美国,好远。
听出来了,要分离,舍不得吧?
小刀笑了笑说,谁舍不得啊?她不在,省事多了。再说,她就是没出国,我们,我们也没那个可能。
那天晚上,感觉我成了一位优秀的心理辅导师,语重心长地给小刀开导:都这么年轻,怎么没可能呢?你可以挣钱去美国找她,也可以等她大学毕业回来。事在人为,只要你有心,只要你够努力,我相信你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二天下班时,小刀急忙地找到我说,他联系不上优优了,问我能不能联系她同校吴江。看着小刀着急的样子,我连忙联系了吴江。过了两天,吴江才告诉我,优优爸妈知道她跟小刀的传说,非常生气,手机也被没收了,还说,小刀是不可能高攀得了他们家闺女的。
我把消息告诉小刀,听到电话里那个淡淡地语气。我开玩笑说,不就是去美国读书么,优优又不是现在要结婚,而且那么好的大学帮你培养你未来的老婆,你不是应该开心么?
电话那边笑嘻嘻地说,去美国读书也好,她在这里不喜欢上学。我替她开心呢。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替优优开心,因为,没过两天,他不再来培训班上课了。培训班里少了优优跟小刀这俩个活宝,一下子让我们很不爽。听说,他去了搞服装批发,但没多久,生意亏了。
三个月后,我突然接到小刀电话,说他现上班的地方离我家近,问有没有可以找个落脚的地方。我忙把这事跟我家先生说,先生乐呵呵地回复他,非常愿意帮忙。既然有人帮我操心,我就没有过问了。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先生居然帮他找了个那么差劲的破地方,就我们楼上的一个破楼顶,还是铁皮搭起来的那种。我感到非常的过意不去,我先生连忙说,有两个地方供他选择,另一个是三楼的,他就要选楼顶的,就图租金便宜啊,比三楼的每个月少了三百五。我家先生还交待说,关于房子的事到此为止。因为这是一个奋斗中的男人自己选择的事,如过问太多,有可能会好心办了坏事。听着先生合情合理的说法,我也就放心了。
自从小刀住到我们家楼顶之后,我们家多了一件事我非常乐意的事,就是帮他收快递。小刀去了做房地产销售,每天上班十五六个小时,每个月都跑坏几双鞋子,所以经常上网买鞋子。后来随着楼下里有了智能的收件宝之后,就没有让我们帮忙收快递了。虽然说我们住在同一栋楼,却很少碰面,常常是两三个月也没见他一次。
3、
有一天晚上,小刀拿着奖杯来我们家,他当上主管了,非要拉着我们俩上馆子。盛意难却,我们去了外面吃饭,小刀心情非常好,还点了酒。几杯酒水下肚后,我忙问小刀混得不错啊,怎么这么能干?小刀也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了,咱靠的是实力,奖杯当然是实至名归。咱可以吹,但我不吹。咱可以装逼,但我不装。咱也能套路,但我不套路。咱靠的是真诚,跟每一个客户都是掏心掏肺的说。业务精通那是必须的,但咱也能拼,也够拼。房地产行业好挣钱,但竟争也大。现在那些人都说干房地产的人怎样怎样的,但我能保证我跟我的每一个客户都是真心真意地服务……
小刀变化挺大的,跟当初那个只会教吉他的小伙子,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人瘦了黑了,谈吐间更得体了也更成熟了。小刀还说,他现在每天从早上八点忙到晚上两三点。现在白天上班,晚上会经常去酒吧里弹吉他。告诉我们在哪家酒吧,让我们有空去,他会特意为我们弹歌呢。心里想要是优优知道了现在的小刀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我说,小刀,优优已经去了美国多久了?小刀想也不想地说,已经八百二十四天了。呵呵,我跟我先生交流了一个眼神,会心地笑起来了。我说原来你们联系嘛,等优优美国回来了,你们要请客啊。
小刀这下可能是酒喝多了,零零碎碎地说起来,一开始有打过电话,优优去美国第二个月之后就再也没有打电话给他了,现在也没了联系。她去那边都是她爸妈的意思,她本身的英语就不好,去到还要重新学说好英语,重新适应新的环境跟同学。她还没有出国时,在家里娇生惯养的没吃过啥苦,去到那边吃的东西,很不合胃口。喜欢发脾气,功课不怎么好,同学跟老师难免有时语气不中听。爱哭,躺在宿舍里哭,想回家,跟她爸妈说,想要回家不读了。但……
小刀的话,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再说下去了,拿起酒来猛喝。突然说筷子掉地上了,弯下腰去捡,却捡了好久,背上在抽搐着,是在哭了吧。我不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好,我先生知道我看着心里好难受,轻轻地拍了拍我手说,好事啊,一个男人在成长嘛。这晚,小刀喝了很多酒,本想拦着他。我先生说,由着他醉吧,他心里难受。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要是优优知道你过得这么努力,她会很开心的。
后来小刀搬走了,说跟同事合租。我们很少去小刀上班的那个酒吧,自然也很少跟小刀见面了。
因为各种原因,我后来也没有去培训班了,每天回归到工作跟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想想小刀跟优优这对苦命的小伙伴,再看看现在每天回到家都能跟我家先生的朝夕相处,突然间觉得我们真幸运,幸运不只是我们找到了彼此,而是我们都能珍惜对方把生活过美好,把生命变得美好。
4、
这天在家附近散步,因为我们家离培训班比较近,很自然地走到培训班楼下了。只见门口围着很多人,人群里面围着很多鲜花,尤其很多玖瑰花,中间还铺着红毛毯。正感到奇怪时小刀在楼里走了出来,而且穿带着非常整齐,一身正装打扮也非常帅气。小刀说,优优今天回来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这里。
我说你怎么不去机场接她?或者是她家里找她啊?
小刀很无奈地低下了头,什么都没有说。我看着周围的鲜花,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开心。难过的是小刀肯定是别的方法已经联系不上优优了,才会在这里等她。如果优优不来的话,那他应该是有多伤心呢。开心的是,她终于从美国回来了,俩人至少地理位置上接近了。
看着培训班里熟悉的吉他,四年前的事情,好像一切就在刚刚发生过一样,好像刚刚才听到优优充满感染力的笑声,好像刚刚才看到优优笑着闹着地追着小刀后面打,还有那些抑扬顿挫的吉他声,都好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四年了,时间对谁都平等,但也许有人会说不平等。那是只是因为我们对时间里的付出不一样,收获的也不一样。那怕你什么也不做,你也一样会待在时间里,每一个人都躲藏不了。当时间过去了以后,你有所收获的话那你就是得到了。反之,你啥也不做,啥也没有得到,时间它也不会退还属于你的时间。
正如现在,哪怕小刀没有等到优优的话,在这四年里,他也已经有所收获了。过了好久,我们都没有说话,等待突然变得好漫长。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慢慢地散去了,培训班也关门下班了。路灯,有点昏暗,我看不清小刀脸上的悲伤。
小刀解松了挂在脖子上的领带,把外套的西装脱下来搭在肩膀上,声音哽咽地说,我们在这里认识的,如果,还记得我的话,会想起来这里的。四年前,在这里,我的矫情,就已经让我,错过了优优。
淡定,你还没错过我呢。
这是一个非常响亮,非常甜美的声音,这个声音就好像眼前闪过划破夜空中的流星一样。向声音望过去,一位美丽优雅的女子正向这里走过来,一袭浅色长裙,松松垮垮到脚尖,乌黑的长发彼在肩膀上,俊俏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
啊!优优!我开心得大叫地跳起来。
优优没有看我,笑盈盈地望着小刀一直朝着他走过去。这时的小刀,满脸痴呆地望着优优,眼睛眨也不眨,好像不相信来的人就是他所等待的优优一样。
优优一直走到小刀跟前,踮起脚尖,“噗”在小刀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小刀这才反应过来,两手拥抱着优优亲!吻!了!起!来!深情而忘我地亲!吻!了!起!来!
这样真的好么?他们俩都当我是透明人了!不说了,我得回家找我家先生去了。
(完)。
PS:后续,优优最后是以优秀的学分修完了心理学跟建筑学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