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恒的表姐最近起早贪黑,忙着回家种玉米。早上六点多,霞霞表姐戴红颜色头盔,脖子围着紫色的头巾。出来锁好房门,她抬脚就跑进了隔壁宇恒的房里。
进门霞霞跟外婆说:“外奶奶,我的好外奶奶啊,又得让你帮忙,我把房门钥匙留给你,等我儿子放学回来,让他坐屋里写作业。您帮我看着别让他乱跑,我最近忙的不行,我回来怕是又到天黑了。我儿子作业让我表弟给看着做。”
“老弟,你给嘉鹏看着把家庭作业做了,我把老师微信群里发的作业给你发过来。”
“知道了,姐,你放心,我保证百分之百的完成任务。”宇恒说。
“拜拜了,外奶奶我走了哦。老弟,姐就知道你最好了!等姐忙完这段时间,给你做好吃的。”
表姐干活从不怠慢,做事风风火火。她一抬脚跨出门,一跳一跃就坐到车上,发动三轮摩托车送孩子去学校,然后她会直接回家下地干农活。表姐三十岁了看起来却还像个孩子,没一点女人温柔韵味。
写小说对于初一上了一学期,因病放弃念书的宇恒,来说是一个挑战。他觉得自己写小说的想法是异想天开的幻想罢了。毕竟只有小学文化,写小说或许是一个笑话。
当初,宇恒在医生建议下放弃念书,只为在家安心的吃药养病,让自己早日康复。但是事情并没有按宇恒和家人想的那样发展,四处求医五六年,病情没有好转迹象。反而还加重了,一天之内从能走路到失去行走能力。
很不幸他患的肌营养不良症加重了,又得肛瘘,肛瘘本来可以做手术,因宇恒患有肌营养不良,做手术可能会导致失禁。迫于无奈宇恒跟奶奶在孟塬街道租了间房子,肛瘘发作时奶奶便推着宇恒去卫生院输液消炎。宇恒在街道租房住的院里,第二年,认识了霞霞表姐。
下雨天里,霞霞表姐没有回家下地干活,送孩子去学校后,回来一觉睡到中午。
宇恒在微信上给表姐发消息说,写一篇关于她的文章,标题是《表姐的味道》。霞霞睡醒后,看到宇恒发的这个标题,突然一愣。近视眼的她以为看错了,迷迷糊糊的摸索着床柜上的眼镜。她戴上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她想可能是宇恒对自己有了什么想法。对已婚的女人而言,一个男孩子对一个女人胡思乱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干农活累的睡了一早上,越睡越乏力,没一点精神。她起来整理了一下房间,梳理着凌乱的头发,扎起马尾辫。霞霞走出门,趴在宇恒房子的窗前,看到宇恒和外婆正在吃饭。看到饭菜,她感觉自己也饿了,摸了摸肚子,走进了房间。
“外奶奶,你们在吃饭啊!我也饿了。”说了这句话,她哈哈哈的笑了。
宇恒和奶奶异口同声:来来 ,一起吃吧!
表姐接过奶奶递给她的筷子,夹一筷子菜喂嘴里。从碗里拿出一个包子,一大口咬去了包子的一半。
“姐你看到我发的那个标题没,《老姐的味道》,你能猜到我写的啥内容。”
霞霞迟疑片刻说:“我猜不到。”
“姐你怎么能猜不到呢,咱两认识有两年了,你这么聪明,我想的你起码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
“哦!我不知道。”霞霞说。
“哎!我还是发到你微信上,一看你就明白了。”
霞霞看着宇恒发来的内容,嘴里喃喃读着。
“老姐的味道,老姐的味道是蛋炒饭的味道,是酸菜鱼鲜辣的味道……离开老姐回到家,老姐是思念的味道。”
霞霞看了后,说了一句:“谢谢!”
这些味道全是宇恒写霞霞表姐做的饭菜的味道,以及在老家见不到表姐后,想念她的感觉。
霞霞自从看了宇恒写的姐的味道对宇恒跟外婆更加照顾了。在这个院里只要宇恒跟外婆有需要,她必定会尽力帮助。霞霞闲时会帮外婆提水,做饭,洗衣服。关心宇恒的生活,陪他聊天,给他做好吃的,叫朋友一起陪他打牌。
和宇恒打牌中,表姐的朋友他带着戏弄的口吻说:霞啊!我比你弟帅吧,我也很喜欢你,要不咱俩在深交一步。
霞霞不屑的说:“死娃子,滚远,我老弟就是吃药吃的,他的大圆脸脸肥胖了一些,看这头型圆又方正,浓眉毛大眼睛,如果脸瘦一些,比你这个猪帅八倍。”
“啧啧啧,你把人夸的,把我说的成啥了。”他朋友说。然后,打完这局牌,他出去走了。
宇恒与姐姐相处的三年里,宇恒从傻傻什么也不懂残废人,知道了感恩,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也懂得了爱。爱,使得宇恒更加成熟。
宇恒买了台笔记本电脑,霞霞教宇恒学习打字。霞霞高中毕业,在福建打工几年工,电脑她略懂一二。宇恒的电脑系统出问题了,连不上无线网络,宇恒乱操作导致系统瘫痪。霞霞租了辆车陪着外婆,提着电脑去县城里售卖店里重新装机。
宇恒买了一辆三轮车电动车,不会开,霞霞表姐手把手的给宇恒教。失去行走能力的宇恒,再次感受到了自由,霞霞坐在后座当起了教练,指导宇恒驾驶电车在街道行驶。
九月深秋有点冷,但集市上人却很多。宇恒载着霞霞行驶在街上,那回头率百分之百。
宇恒回来后,把在街上骑车过程讲给他朋友刘雪。并且笔记本上写上和刘雪聊天记录。宇恒爬在炕上写日记,霞霞悄悄溜进屋里,站在炕前偷偷的看宇恒写日记。
“她一把抢走了笔记本,哈哈哈哈的笑着,读起了宇恒写的日记,不得了,老弟你果然长大了啊,没看出来你都会撩妹了,我看你是对人家有意思了。”
霞霞哈哈笑个不停,宇恒坐起来,尴尬到不好意思抬头看表姐了。
“什么呀!我怎么会对一个小姑娘有想法呢,顶多就是多一个小妹妹而已。”
霞霞坐上了炕,与宇恒背靠背坐着。她手拿笔记本看着。“还说对人家没意思,那日记里写她干嘛?”
“老姐看你写文章,又在写科幻小说。其实我也想和你一起写,只是我太忙了,静不下心来写一个故事。”
姐,你想写什么样的故事,你给我说说,或许我能给你写出来。
“写我自己,在这个孤寂的院里……。”霞霞收起脸上的笑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宇恒问:“姐,你要写你和你的朋友吗?比如你和小虎之间。”
“不是,你不懂。写自己的故事,为什么要牵扯到别人呢!”老姐叹了口气。“唉!不说了,你现在是不会懂我的,我还有事要忙呢!走啦!”
宇恒每天修修改改写着自己的科幻,他构思了一个叫卫宇的青年,在2120年接受了基因修复手术,加入了好莱坞科幻大片的元素。一百年后,肌营养不良不在是不治之症,故事主人公康复的过程中,地球掉落一架小型UFO,美国复活了外星人。主人公卫宇玩弄父亲收藏的一片科研金属片时,割破皮肤金属片融进了体内。因种种意外卫宇成了拯救了人类的英雄。
而小说卫宇的姐姐,又以现实中表姐为描写对象,展开无限的科技机械时代的幻想。
霞霞对宇恒的影响无处不在,她走进了他的生活,走进了他的散文和小说,甚至以后的还走进了宇恒的诗歌里。应该说如果没有霞霞表姐,宇恒的青年时期就是孤独的,他脑海空茫一片哪来的故事。
2017年表姐和她在院里的朋友小陈成了宇恒的恩人。
一天晚上,宇恒奶奶低血压导致头晕,恶心呕吐不止,这吓坏了宇恒。周六霞霞表姐回家又不在院里,院里只剩表姐的朋友小陈,因为表姐宇恒和小陈关系还算不错。
宇恒心里害怕的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办?慌张中给小陈姐打了电话,让她过来。
“陈姐你能过来一下吗?我奶奶晕的吐的不停,我害怕的不知道怎么办?
她比表姐大几岁,温柔善良又聪慧。
接到宇恒的电话,她赶紧起来跑进宇恒的房间里。她推开门:怎么了啊!白天你奶奶还好好的。宇恒你赶紧给你干爸打电话,让他帮帮忙,去卫生院买点药,让医生来看看。”
宇恒按陈姐说的打电话给干爸,接通电话后,陈姐直接拿过电话跟干爸说话。“我小陈,你赶紧起来去卫生院买药。宇恒的奶奶晕的很严重上吐下泻的,看看杨大夫在没,请上来给看看。”
干爸在电话里慌忙的回应到:好,好,我就去。
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宇恒的干爸上来,小陈又给干爸打电话,“你在干嘛呢,药买上了没。”
“干爸说马上就来了。”
小陈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着奶奶吐在地上的东西,用卫生纸一一的擦干净,扔进便盆里,并且把便盆端出去倒了。
干爸上来还叫上了宇恒奶奶的娘家侄,他们两人一起来的。
小陈是九点被宇恒叫过来,和干爸他们给奶奶吃了药,一直守到晚上十二点四十。
宇恒奶奶不吐了,人稍微清醒了些。
“都回吧!我好多了。小陈你明天还要上班,赶紧回去睡觉,守着我都一点了。”
“没事,我们在待一会儿,你好点了我们再回去。”
干爸说:“我们都没事在待一会儿,小陈你先过去休息吧!你明天要上班。”
等到一点后,他们准备回去。问宇恒奶奶,您好点了吗?
“没事了,好多了,你们守我一夜了快回去休息。”宇恒奶奶说。
“您真的没事吗?那我们先回了。”
干爸对宇恒再三叮嘱:宇恒今晚你就别睡了,看着你奶奶,如果有事情赶紧打电话。明天杨大夫回来,我请她开好药上来给你奶奶输液。听见了吗?有事打电话。
“嗯嗯,干爸我知道了。”
宇恒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宇恒的奶奶哆哆嗦嗦的帮着宇恒在便椅方便后,等着杨大夫上来输液。
宇恒奶奶输了一早上的液,中午过后不哆嗦了,看起来好多了。宇恒昨晚被奶奶的病吓得不轻,似乎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夜没睡觉乏力不堪,连坐着也在打盹。宇恒奶奶昨晚晕的折腾了一夜,也乏力的不行,连话都懒得张口说。躺在炕上睡了一会,起来给宇恒热了点馍馍吃了,自己只吃了一口。
下午,霞霞骑车上来了,前天周五放学她带着孩子回在家里。她把车停好就跑进来看外婆。
“外奶奶你咋了呀,小陈给我说你昨晚晕了。”
外婆有气无力的说:唉!我昨晚晕的差点不行,还好有小陈在,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人家小陈了。
“应该的外奶奶,大家在一个院里生活都是邻居,都是亲人。外奶奶你先歇着,我过去收拾打扫下房子把孩子安顿好,有事你叫我。”
霞霞见外婆身体不好,晚上,她做好晚饭端过来和外婆,表弟一起吃了。
第二天,第三天,杨大夫上来给宇恒奶奶挂上药,霞霞表姐一直守候在外婆身边看着换药,等药输完了,在给把针取了。第四天输液,宇恒奶奶说挂的手酸胳膊疼,霞霞蹲坐在外婆跟前,给揉揉手腕捏捏胳膊。
宇恒坐在炕上,看到这一幕转过身,眼泪一股股的滑落下来。宇恒心想是自己连累了奶奶,奶奶得病了,本来该是自己这样照顾奶奶,而现在却是一位远房表姐在照顾奶奶,霞霞表姐跟我们只是远房亲戚,现在却像亲孙女一样在照顾奶奶。
2015年之前,宇恒奶奶都不知道有霞霞这么个远房外孙女。
宇恒耷拉着脑袋,偷偷的擦抹去眼泪,又打了个哈欠。
“老弟你怎么了”。霞霞起身坐在宇恒身边,摸了摸宇恒的头,拍拍了他的肩膀。“怎么了,这么的垂头丧气!”
“姐,我害怕,宇恒突然趴在霞霞怀里又一次泪流满面。”
霞霞表姐贴着宇恒的耳朵,悄悄地说:“没事了,一个大男子汉哭什么呀!外奶奶还在输液,你别这样好好的,有姐在呢!”
霞霞把枕头抱来放好。“累了吧老弟,躺下睡觉。”
这次的经历让宇恒变得更加胆小。奶奶输了一周的液,身体好多了,但还是感觉体乏无力。
一天下午村委会会计上来在乡政府开完会,到宇恒住的院里,给他们通知说:像他们这样的五保户,全家都可以进养老院。
宇恒奶奶犹豫不决没答应,而宇恒却说想进。村会计让他们考虑好了,再打电话告诉他。
就在这一天,霞霞在宇恒房里说她也要去福建,到老公工作的厂里上班,而且他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回。
“姐你也要走啊!我还准备跟你说我们可能要走。姐,我好舍不得你离开,我还没有感谢你对我们这几年的帮助与照顾呢!”宇恒说。
“唉!老弟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能遇到这么好的外婆,和你这么个弟弟真好。因为你们对我好,所以我一直在感恩着你们的好。你说什么感谢啊!”
第二天晚上,他们一起聚餐了一回。
离别的这一天就快来到了。
村会计又来了,问宇恒奶奶考虑好了吗?
宇恒奶奶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那就进吧!我这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如果可以进养老院,我答应了!”
一周后卫宇接到村主任的电话通知,一切手续都办好了。把家里收拾安排好,三天后我们会叫车来接你们去养老院。宇恒得到通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给霞霞表姐网购一个大白音乐抱枕,填上了表姐的手机号。
宇恒奶奶退了租的房子,宇恒搬东西的这天。霞霞表姐回家了,她并没有上来跟表弟和外婆告别。只有陈姐中午下班还在。她看着宇恒坐着的汽车,送他们走出院子,向宇恒挥了挥手。
三轮车拉着房子里的一些家具,被褥回到老家,等待着村上来人,接他们一家四口人去养老院。
宇恒脑海里预演无数次与表姐分别的场面,但那些只有他的想象。宇恒走后,霞霞也不和宇恒在微信上聊天了,好似从宇恒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或许是成为霞霞人生中的过客很多很多,宇恒或许只是霞霞的过客之一。
养老院住了几天,宇恒一家人请假回家准备收玉米,在家过农历新年。
学生快放寒假的时候,宇恒看到了,陈姐发在朋友圈里的小视频,霞霞表姐也在往车上搬东西。她抱着,还套着包装袋的大白音乐抱枕,她擦着上面的灰尘。
进了养老院,请假回在家的宇恒依然热衷于写作,他回忆着和霞霞表姐相处的三年,写下他经历过的幸福的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