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Y
我从梦里醒来。
这是第几次醒来又睡去了?我记不清了。每次都以为已经醒来,想要去拿手机,眼一闭,便又睡去。
这种感觉很古怪。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一次是真醒来了。我揉着惺忪睡眼,挣扎着来到绿色的沙发前,手机上显示着一个免打扰来电。
原来自己睡了这么久,刚才只是想小眯一阵,却直接睡到了下午。梦中梦,那种感觉让我反胃,想吐,却没东西可吐。我揉着发痛的脑袋,试图努力回忆起梦中的场景。
一切都很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恼怒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哑铃,哑铃咕噜噜地滑向衣柜,在与木质地板的摩擦中发出低沉地声音。我失神地走向窗户,就在这时,充满阳光的天一下子阴了下来,不一会,居然能听到哗啦啦的声音。
“不是吧?只是5月3号啊!居然下雪?”不过,我很快镇静下来,因为想到,这是在俄罗斯。
‘五月,寒风袭面,羽绒服套短袖,漫天雪花飞舞。’---打一地名-------圣彼得堡。我走在街上,想到以后可以在中国和朋友玩这个猜灯迷的游戏,我被心中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弄得想要发笑。一张口,立即灌进一口冷风,想要发笑的感觉便消失了。
“真是该死的妖风呐!”我走在桥上,一边抱怨,一边护住帽子和眼镜,这风实在妖异得厉害,稍不留神,身上的东西恐怕就让风吹到一旁的海里。海上的渔船孤零零飘着,像一个沉默的老人,缩着袖子迎在寒风中,渴望寻到某个好心人以图一口饭吃。
穿过马路,见到以撒滴血教堂,它也算是圣彼得堡著名的景点了。
“嗨!好久不见,这是打算去哪里呢?”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用说,肯定是安东没错了。
“一如既往,到哪里,随缘。”
“正好,我要去一趟茶文化集会,离市中心不远,一起去吧。”
茶文化聚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拐角处,。一堆各式各样的鞋子散落在门口,看来进门要脱鞋。
安东已经拉开了门,率先走进里边,向老板打招呼。从包里掏出摄像装备,摆在房间中间,准备摄像。
“拍个摄影作品,你来帮帮我吧!”
楼上传来各种磁性的俄语,好像寂静的树林里被惊到的鸟雀,一下子热闹起来。仔细一听,声音多数为女性。
“中国人还是韩国人?”
“听听看不就知道了嘛!”
我凝神看着安东,他依旧留着那头飘逸的长发。一起在俄罗斯的这些日子,的确总被误认成韩国人。
“仪式感挺强!”我将四周的布置环顾了一下,吧台上摆着茶具,旁边一个俄罗斯男人正带着耳机,忘情的敲着鼓,仿佛周围世界与他全然无关。
“好呐,已经准备好了!维克多你慢慢往前走,先试一遍。”
我机械地走了一遍,安东皱着眉,很显然并不满意。无奈之下,我向四周集会的人搬救兵。于是茶文化聚会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店老板和客人们一起走了几回,安东想要捕捉那种喝完茶很自然离开的状态。
正准备收起相机和支架,两个女人扶着楼梯悠然走下来。我和安东看向她们,女孩们也看到了我们。
“这位美丽的小姐,可否请你踱步缓慢走向走廊尽头?”安东开始展现自己善于交际的能力。不知怎么的,最近我一直觉得与人交往很是别扭,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一般的交往失败,往往是交往的过程不够自然。我想要向别人展现自己的热情与幽默,可一见到彼此,我就感到压力重重——心中有苦却无法说出,不是自己不愿意笑,而是笑不出来。想起这几年的沧桑变化,自己不配得到真爱吗?我总是在拷问自己的灵魂。
“喂,想什么呢?和姑娘们一起走过去啊。”
“好...好的。”我尽力收起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尽量显得自然。自己这是怎么了?我的动作充满着生硬干涩,感觉一切都不太对头。
“爱意的滋润,”我在昏暗的光线下暗自嘟囔着,“奇怪,爱意明明是滋润艺术的源泉,它能让画作变得流畅自如,生活怎么从来没教会我这一点呢?”
期间,我偶然和姑娘们对视了一眼,但一接触到她们的目光,我的目光就很快找借口躲开——爱情,我太需要了。那是一种遗失的暖流,曾经能注入我的心房,让一切都变得自然、亲切的东西。
“怎么样,我们摆的造型你朋友还满意吗?还要再拍吗?”一个高个儿姑娘问。我十分拘束,双手紧紧插在裤子口袋里,但还要故作轻松,不希望被姑娘们察觉到自己的古怪。
“啊!我去问问他吧。”为了化解尴尬,我走向安东。他正捣鼓着相机,打算换摄像的位置。
这时安东突然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门口,以至于能拍出身穿衣服准备离开的架势。以我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走廊里面,霓虹灯绚丽的照射下,高个儿女孩开始随着音乐摇摆起来。我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女孩,她实在太美了,恍惚间,我将她误看成了当时上预科时班里的老师---那个乌克兰金发碧眼的尤利亚。二十几岁,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
我有点恍惚了,眼前的女孩是尤利亚吗?红色高跟靴将美丽的足部包裹着,紧致的皮裤衬托出线条优美的腿部曲线与臀部,高挑的身材,一头柔顺的金发随着音乐节奏一甩,就能牵动观赏者的心。她,简直就是自己心中心仪的俄罗斯女孩形象。
“喂!你在害羞吗?”让安东这么一打断,我正在体验的、被称为“场“的东西,也就消失了。
“你们很喜欢中国茶文化吗?”我问。
“嗯,很喜欢,我非常喜欢中国的茶。”一旁高个儿女孩的闺密说。
我看了看她,虽不及高个儿女孩的气度非凡,但一身的打扮也很讲究。不过,经她这么一答,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让话题继续下去。聊艺术?怕她们没那个兴趣,聊旅行见闻和读书研究,好像初次见面又显得生硬了些。
“你们是彼得堡人吗?我在列大,这哥们在赫尔岑,学艺术的,艺术家。”看我一时语塞,安东及时出来救场,并把我往姑娘们面前推。
这让姑娘更加仔细打量起我来,我感到浑身难受,身上仿佛被仪器扫描检查般,想找条缝逃走,却无处可逃。
“喔!原来你是赫尔岑的啊,我也是赫尔岑的。”
“你读什么专业?”我忍着囧劲儿问道。此时我才觉得没那么难堪了,这个女孩不如那个像尤利亚的女孩漂亮,但也有自己的味道。当我对一个女孩说“很高兴遇到你”的时候,我希望奔向我的不是敷衍;当我对一个女孩说“陪我喝一杯好吗?”的时候,我希望她能流露出忧郁但却信任的眼神,那将是无比动人的星光。我渴望的是那么一种对话方式——自由、无拘无束,既不怜悯自己的身世,也不怨天尤人。
我曾也那么想过:要是我有了钱,一切就会好起来,我就能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后来我发现,这种想法开始站不住脚——眼前两位气质非凡的女子,不可能也一定不会,只因为你拥有金钱就投入你的怀抱,总的说,她们拥有一种独特的东西,超脱于世俗之外,那是风雪之夜里一团暖和的微光。
而我和安东,两人都属于冒险主义,都希望能追求无限炽热的感觉,当然,我们俩谁都无意要给对方留下什么印象,所以也想不到要再表现什么。当两位女孩起身站起来时,我们咧开嘴笑。
“那么,”我说,“再会!”
本文来自个人长篇自传体回忆录《永不妥协的意志——真实的游学回忆》章节《空房子》段落节选
下一集,我将推出“鸭子不懂猫”系列,探讨我与安东在旅行过程中争吵的心中黑血与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