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给我来一碗老北京炸酱面

    每道菜都有它自己的专属工序和味道,就像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也没有两盘完全一样的菜肴。饭店里的菜虽然好看、精致,却没有温度,家的味道才是最动人,无论是做得一手好菜的爸爸妈妈还是爷爷奶奶,都是在吃厌了学校食堂或外卖时最深的想念。

    许多人的眼里,吃只是一个维持生命的途径,而我认为,吃是最幸福的事情——饱了胃,暖了心,不然现在为何如此多美食节目深受观众喜爱?每道菜就像一件艺术品,通过煎炒烹炸,终被雕刻好,它传达出来的不仅是味道,更是故事、共鸣。在这个纷繁复杂、变化无常的世界里,味蕾可以帮我记得我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听过怎样的精彩。

    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一个味道让我怀念。

                               

    去北京旅游的人可能都会走进一家标榜着“最正宗老北京炸酱面”的门店,点一份不算便宜的炸酱面,吃完后的评价可能多是:“老北京炸酱面”没有传说中那么好吃啊。

    看韩剧或者韩国综艺,发现他们也好炸酱面,于是有一次特意点上一碗,满心欢喜等着上菜,想知道屏幕里那些人吸溜一大口后由衷感叹好吃的韩式炸酱面是个什么味道。

    面上来,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白面上堆着酱,还有点葱丝。问服务员有没有醋,被告知只有苹果醋,于是作罢。搅拌均匀,尝了一口便没有多大兴趣继续了。韩式炸酱面偏甜,而我却吃惯了咸口,而且还没醋的搭配,算了算了。

    从小在北京生活了十年,炸酱面于我是不陌生的,因此也从没有在哪家店吃过所谓的正宗炸酱面。这道食物对于生活在北京人来说算是再普通不过了,一盒调好的酱放在冰箱里保存个几天,想吃了或者偷懒不想做饭,买回来面条煮熟,再扮上酱,一顿饭就“凑合”好了。

    它好像有一种魔力,会让很久没吃的我分外想念。大学期间很久回一次家,向老爸点菜也总是会有它。尤其是在夏天,面煮好后过两遍凉水,配上爽口的黄瓜丝,绝不会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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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酱面,最讲究的就是这个酱了。超市能买到很多牌子的黄豆酱,怕太咸的还会再配上点儿甜面酱,而这些都不是我记忆深处的那个配方。现在还能想到那个场景,上午说今天要吃炸酱面,老爸吩咐我去另外一条胡同的小卖部买黄豆酱。

    那天太阳很大,所幸没到正午,还算不上烈日,伴着几声知了叫,我拿着一个饭盒欢快地颠着去了。那家小店门口挂着一块长木牌,上面写着“**副食品店”,也就是我们口中的小卖部,门口摞着几箱啤酒和北冰洋。一进门,玻璃柜台上的各色零食总是先吸引我眼球的:一毛钱一根的流口水,一毛钱一小包的无花果,还有牛羊配、猴王丹、石头糖、小浣熊干脆面……那些家长们口中没营养、不健康的零食却是那么有诱惑力。盯着看了几秒钟,突然想起了今天的任务是买酱。

    “阿姨,来三块钱的黄豆酱。”

    只见阿姨走到一个大缸旁边,一把掀起上面的木盖,酱香快速入侵了我的鼻腔。她左手接过我手中的饭盒,右手拿着大勺舀了满满一勺黄豆酱,我看到了她右臂猛地凸起的筋。酱流进饭盒的时候有点“拖泥带水”,因为质地很稠,练成了一线。阿姨用力抖了两抖,最后的那点也被收入碗中。

    抱着饭盒,留恋了两眼零食,走了。走在路上不敢蹦跳了,总盯着饭盒,很馋,于是打开盖子,用食指沾了一点酱尝一尝,挺咸的,能感觉到一点点黄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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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老爸已经把五花肉丁切好了。做酱不是一件急的来的事,开火,热锅倒油,油热后放肉丁,嘶——五花肉丁最好是肥瘦相间的,全瘦肉会少了点味儿,肉泛白后煸炒两下盛出来。再将黄豆酱倒进锅里,翻炒几下,这时候就能闻到浓浓的酱香了,放入炒好的肉丁,开小火。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刻——熬酱。在这期间,要时不时搅拌,保证酱不会粘锅底。这个过程略显枯燥,通常会交付给我,老爸去切黄瓜丝了。我拿着铲子在锅里鼓捣着,按照老爸的教诲,沿着一个方向搅拌。停下来的时候我会盯着冒泡的酱发呆,整个脑子里都是酱在咕嘟—咕嘟,还配着锅铲划过锅的声音,像交响乐。一个泡冒出来,啵的一声很快破掉,此起波伏。

    大概十分钟,酱咕嘟好了,关火,另一个灶上的面也已经煮熟。我家配的面条一定是中等粗细的切面,口感顺滑。煮好后过凉水,大功告成。最后一步就是放肆开吃,贪吃的我舀酱的时候总会刻意挑肉多的地方下勺,倒上吃面食决不可少的醋,我能吃两碗。吃饱了摸摸肚皮,“好好吃啊~”看看表,竟然只吃了十分钟,不知道吃的时候是不是暴风吸入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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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回家都能路过那家小卖部,却忘了多久没有进去过,吃炸酱面的黄豆酱也都是从超市买来,做法却依旧,只是酱里偶尔会放点炒好的鸡蛋末或青椒丁,切面偶尔会换成手擀面,懒得买面去就直接住家里的挂面。我家做的算不上地道,因为标配菜码有很多,比如豆芽、青豆,而我家只有黄瓜丝,但这并不能降低它在我心中的地位。

    离开家的日子,总是惦记着这口。有一次特意带了一小罐老爸做的炸酱,在宿舍不知道吃什么的日子里,就煮点挂面拌着吃,好像吃着它,就回到了儿时蝉鸣安静的夏天,拿着空饭盒欢欣雀跃跳跃步伐的时候,回到了抱着沉甸甸的黄豆酱流口水的时候,回到了看着炸酱咕嘟—咕嘟发呆的时候。

    回到了家。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碗炸酱面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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