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王后背一凉，觉着这人的舌头咋就感觉那么僵硬呢，整句话听起来就是那么怪，像是从很深的深渊里飘过来一样，空洞阴冷。

大老王心里有点害怕了，还好孩子们并没有听出来这人声音的异样，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在这屋前的队伍。看着这些人腰上都绑着一个布兜兜，就是家里拾棉花的那种布兜。商量着下次来逮蟹也带布兜来，可以绑在腰间，那样就不用手提袋子了。七妹她们几个女孩发现队伍中有一个穿着花布衫拖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的一个女孩子。那时候这打扮很是很吸睛的。只看背影就觉得这姑娘长得一定很好看，她们想转到她前面看一眼，可那姑娘好像害羞一样，总是躲着她们。

大老王看了孩子们一眼，并没有说话，拔腿就往前走，两个小跟班就跟上去了，邻村的孩子和七妹她们都觉得大老王找不到路还不愿意跟别人走，七嘴八舌的议论著，大老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说道：“你们要跟他们走就跟他们走，我不跟。”

邻村的那三个孩子是一家的，两个哥哥带一妹妹，只听大哥低声嘟囔：“跟着你腿都快走没了，也没走出去。”

七妹三人刚刚被尸体一吓可不敢不跟大老王走，毕竟就算跟这些人上了海堤也到不了家，还是跟着大老王走更靠谱！七妹拉着两妹妹跟了上去，邻村的孩子一看都要走，也就不情愿地跟上了队伍。

一片黑漆漆，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大老王提着一盏马灯在前面带路，孩子们在后面跟着，这会儿连月亮也躲了起来了。

一会儿看到正前方有亮光，他们满怀欣喜的走去，可一会儿又没了，一会儿又看到左前方有亮光，又去追，走一会儿亮光又不见了，如此反复。

好在孩子们兴致勃勃一路歌声，吵闹声，欢笑声不断，也没有觉得有多累，时不时有人鞋子被淤泥陷住了，大家嬉闹着帮他拔出来也不觉得困。

只有大老王久久地沉默着。他的内心是恐惧的，因为自从他选择不跟刚刚那些人走以后，他就感觉一直有泥沙落在他的身上。大老王活了四十年第一次遇到这样邪门的事。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第二次，几年前他走夜路路过公墓时看到过鬼火，那蓝色的火苗在空中跳跃着，诡异十分……

他跟两个小跟班说了，两个小家伙不以为然地说老师讲了那是磷火，人骨头里头有磷，磷的燃点很低，那是磷自燃的现象。大老王并不相信这解释，毕竟乡村一直都流传着鬼故事。但现在大老王并不想跟孩子们说这事，毕竟听故事和正在经历的事还是有区别的，孩子们胆小，这黑漆漆的可别吓出个好歹来。

马灯里的油烧尽了，眼看就要灭了，幸好邻村的孩子也带了一盏，刚刚赶路时把它灭了拎在手里。大老王把没油的灯递给了七妹。接过小跟班已经点上火的马灯继续上路。

就这样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几个小子都要小解，女孩子们就停下了脚步，小子们往前走了大概五丈远，一字排开加上大老王就地解决了，女孩子们就在后边也方便了。乌漆麻黑的也没那么多讲究。方便后又恢复了刚才的队形，继续前进。

这之后大老王就再也没感觉有人撒泥沙。

终于找到了一条上海堤的小路，大家欢呼雀跃到了海堤上，再一看有个放水的小闸，只见有两个人打着两个像萤火虫一样的手电筒踩着闸上面的钢铁楼梯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的响。大老王开口问道：“大哥，东海怎么走啊?”

只见那两个萤火虫一样的光剧烈的晃动着，同时伴着两人急促的咚咚咚的脚步声，就像跑着上楼梯一样，一边跑一边答道：“东海！西海！”“东海！西海！”语罢，又开始急促地上下跑动着。笨重的鞋子与钢筋混凝土碰撞的声音在空寂的海堤上响彻着，重重地撞进了人的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