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羽寒，羽寒，我......
少女站在少年的面前。
她平日里颇为自傲的扑克脸已经不知去向，惊慌失措代替了曾经的处变不惊。
她曾自认绝不会被任何人看穿的眼神现在无比空洞，彷如被恶魔抽离了灵魂。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少年将少女抱紧。
这位往常冷漠高傲的大小姐看上去随时都会——不，应该说已经——完全崩溃。
当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的那一瞬，恐惧和罪恶感立刻如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没关系，没关系，所有人都早就原谅你了......音凌也是，温婉也是。我更是至今未曾怪罪过你......
就像哥哥安慰妹妹，父亲安慰女儿一样，少年注视着少女无神的双眼，一字一句轻声说道。
否则的话，大概她会真的永远失去自己的灵魂吧。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隐约有这样的感觉。
我......我......
少女的眼泪如同周围的倾盆大雨一般泻落而下。
——罪无可恕。
四个字在她空白的大脑中回转。
——你罪无可恕。
也许加上主语能让自己更清楚地认识自己。
我最喜欢的......羽寒......但是我却...我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对不起...羽寒......
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支离破碎的句子。
——直到暴雨停歇。
2
少女无法和别人说话。
唯一可以正常对话的，除了父母就只有少年。
但她并不想——更多的是不敢——接近少年。
她开始把自己埋进另一个次元当中，像鸵鸟一样用游戏、小说和动漫把自己掩埋起来。
一些病症开始在她身上“适时”地出现。
例如畏光。
也许自己所背负的罪责，就像那个被诅咒的种族一样深重吧。她想。
她在社交意义上抛弃了其他人，最大限度地封锁了自己和外界的交流。
但她明白她并非是在逃避现实，而是在潜意识里躲避沉睡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恶魔。
——你随时都有可能伤害到别人。
“能解开她的心结的，恐怕只有她自己。”
心理医生就像许多文章里写的那样抛下这句看似万能的话。
然而对少女来说，这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标准答案了。
3
少女帮助少年找到了他喜欢的人。
她非常清楚少年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甚至比少年还要清楚。
因此当她认识那个女孩的时候，就像犹大找到了赎罪的机会一般。
“圣光降临。”——那一日，少女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句话。
他们认识，在一起，订婚。
孤身一人的少女很开心，然后她哭了。
她是想要笑的，但是她哭了，眼泪就像那天的倾盆大雨一样无法终止。
就像跪在神甫面前的冉阿让一样，泪流满面。
然而，她的潜意识依旧在抗拒和别人的对话行为。
在网路上，在游戏里，她可能是个巧言善辩的活跃分子。
但现实生活中，她在一整天里说的话也不会超过三句——甚至是和相处已久的室友。
能够与她正常面对面聊天的，只剩下了那寥寥几人而已。
4
少年要结婚了。
因为两个人同时达到了法定年龄，所以欢天喜地地结婚了。
因为在同样的学校就读，少年和少女坐了婚礼次日的同一班车。
你也该从阴影里出来了吧。少年说。抬头看看阳光。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少女笑着回答。
变化真大啊，你。少年说。
变化？什么变化？
现在的你太温柔了。跟以前差距很大。
一本正经地说什么胡话。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少年对少女“一直是这样的”的话深信不疑，大概从前的样子只不过是自我保护的伪装吧。
但少女自己却知道，什么时候的她是伪装，什么时候的她才是真实的自己。
那个为了得到，为了占有喜欢的人不择手段的，才是真实的自己。
她无法面对那个真实的自己。
我喜欢的只有你，羽寒，除了你不会再喜欢上别人。少女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田野，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一句。
那你以后结婚了丈夫就太可怜了。少年用吐槽回应。
爱和喜欢是两种感情。少女说。
5
有人邀请少女出去。
是在选修课上认识的一个男生。
曾经是高中的后辈，似乎仰慕过身为理科生却时常出没于文学社的学姐。
哪怕这位学姐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在高中时期也曾流言缠身，关于她的“说法”多如雨后春笋。
这些并没有阻止他将这位学姐看作自己的女神。
机缘巧合之下，他终于在大学的选修课上再次邂逅了少女，并且通过分组的理由邀请她出去。
少女答应了。
深知当时被畏光和心律失常困扰的少女不便出门的少年，悄悄跟随在少女身后一同出门。
因为近期累积的压力所导致的劳累与日光的刺激，少女在约会的途中昏倒了。
对不起。在医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了少年的她说。
你喜欢他吗。少年问。
你吃醋了吗。少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没有。
虽然早就知道少年会这么说，少女还是有些赌气地偏过了脸。
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不会再喜欢上别人的。然后她说。
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即使全世界都原谅了她，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她依旧惧怕着那个会伤害他人的，“真正”的自己。
与其让你坚持在这恶人的位置上，不如让我......
未等少年说完，少女用非常冰冷的语气打断了少年的话——
你胆敢伤害笙歌的话我就亲手杀了你，羽寒。说得出做得到。
那种杀气和恶意仅仅在少女的脸上出现了瞬间，就转变回了原本的病弱和微笑。
我知道了。少年沉默许久。那你为什么还要......
也许我太过温柔了吧。少女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