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杂记》译文集 卷四 各使为赋

【晋】葛洪 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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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梁孝王游于忘忧之馆,集诸游士,各使为赋。

        译文:梁孝王游乐于忘忧之馆,集聚诸多游士,各自让他们作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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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枚乘为《柳赋》,其辞曰:

        “忘忧之馆,垂条之木。枝逶迟而含紫,叶萋萋而吐绿。出入风云,去来羽族。既上下而好音,亦黄衣而绛足。蜩螗厉响,蜘蛛吐丝。阶草漠漠,白日迟迟。于嗟细柳,流乱轻丝。君王渊穆其度,御群英而玩之。小臣瞽聩,与此陈词。于嗟乐兮!于是樽盈缥玉之酒,爵献金浆之醪(梁人作藷蔗酒,名金浆),庶羞千族,盈满六庖。弱丝清管,与风霜而共雕,鎗锽啾唧,萧条寂寥,俊乂英旄,列襟联袍。小臣莫效于鸿毛,空衔鲜而嗽醪。虽复河清海竭,终无增景于边撩。”

        译文:枚乘作《柳赋》,其辞赋为:

        “在那忘忧之馆,有一垂条之木。柳枝逶曲而含紫,柳叶萋萋而吐绿。出入风云之间,去来皆为羽族。既有飞掠上下而鸣唱好音,也显身著黄衣而绛色脚足。蝉声厉响,蜘蛛吐丝。阶草漠漠,白日迟迟。嗟叹细柳,流乱轻丝。君王沉稳静穆其风度,御领群英而来玩赏柳树。小臣目盲耳聩,参与此等陈词。嗟叹喜乐啊!于是金樽盈装缥玉之酒,玉爵盛献金浆之醪(梁人所作甘蔗酒,命名金浆),美食千种,盈满御厨。弱丝清管,与风霜而共同雕寂,鎗锽啾唧,萧条寂寥,俊义英豪,列襟联袍。小臣莫能效奉鸿毛之力,空自衔尝鲜美佳肴。虽又河清海竭,终无增景于细微柳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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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路乔如为《鹤赋》,其辞曰:

        “白鸟朱冠,鼓翼池干。举脩距而跃跃,奋皓翅之展展。宛脩颈而顾步,啄沙碛而相欢。岂忘赤霄之上,忽池籞而盘桓。饮清流而不举,食稻梁而未安。故知野禽野性,未脱笼樊,赖吾王之广爱,虽禽鸟兮抱恩。方腾骧而鸣舞,凭朱槛而为欢。”

        译文:路乔如作《鹤赋》,其辞赋为:

        “白鸟生朱冠,鼓翼于池岸。举抬修长脚掌而跃跃欲腾,奋起皓白羽翅而展展疾飞。宛转长颈而顾盼闲步,啄食沙粒而相对成欢。岂能忘却赤霄之上,忽落池苑而周遭盘桓。饮喝清流而不得举飞,吃食稻梁而未能心安。所以晓知野禽野性,未脱笼樊,有赖我王之广爱,虽为禽鸟啊抱受圣恩。正值腾跃而鸣唱飞舞,凭倚朱槛而尽情为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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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公孙诡为《文鹿赋》,其词曰:

        “麀鹿濯濯,来我槐庭。食我槐叶,怀我德声。质如缃缛,文如素綦。呦呦相召,《小雅》之诗。叹丘山之比岁,逢梁王于一时。”

        译文:公孙诡作《文鹿赋》,其词赋为:

        “母鹿肥美,来我槐庭。食我槐叶,怀我德声。质地如缃黄被缛,纹理似素白棋盘。呦呦相召,《小雅》之诗。慨叹隐居丘山之连年,遇逢圣明梁王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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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邹阳为《酒赋》,其词曰:

        “清者为酒,浊者为醴;清者圣明,浊者顽呆。皆曲湒丘之麦,酿野田之米。仓风莫预,方金未启。嗟同物而异味,叹殊才而共侍。流光醳醳,甘滋泥泥。醪酿既成,绿瓷既启。且筐且漉,载茜载齐,庶民以为欢,君子以为礼。其品类,则沙洛渌酃,乌程、若下,高公之清。关中白薄,清渚萦停。凝醳醇酎,千日一醒。哲王临国,绰矣多暇。召皤皤之臣,聚肃肃之宾。安广坐,列雕屏,绡绮为席,犀璩为镇。曳长裾,飞广袖,奋长缨。英伟之士,莞尔而即之。君王凭玉几,倚玉屏。举手一劳,四座之士,皆若哺梁肉焉。乃纵酒作倡,倾碗覆觞。右曰宫申,旁亦徵扬。乐只之深,不吴不狂。于是钖名饵,袪夕醉,遣朝酲。吾君寿亿万岁,常与日月争光。”

        译文:邹阳作《酒赋》,那词赋为:

        “清者为酒,浊者为醴;清者圣明,浊者顽呆。皆都曲制荒丘之麦,酿造野田之米。春风莫干预,金秋未轻启。嗟叹同为一物而发散异味,慨叹不同之才而得获共侍。流光醳醳,甘滋泥泥。酿酒既成,绿瓷既启。且筐且漉,边缩边调,庶民以酒为欢,君子以酒为礼。其品类,则有沙洛酒渌酃酒,乌程酒、若下酒,高公之清酒。关中白薄酒,青碧晶莹。浓醇清纯,千日一醒。圣哲君王驾临属国,绰约悠缓多有闲暇。见召鬓发斑白之臣,聚集肃肃恭敬之宾。安排广座,布列雕屏,丝绸为坐席,犀玉为镇石。拖长裾,飞广袖,奋长缨。英伟之士,莞尔而即位。君王凭玉几,倚玉屏。举手一慰劳,四座之士,皆若哺食梁肉于此。便纵酒作唱,倾碗覆觞。右边奏响宫乐伸展,旁侧也放徵音悠扬。喜乐之深,不哗不狂。于是恩赐名贵糕饼,袪除夕时醉意,遣送朝起昏沉。我君长寿亿万岁,常与日月共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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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公孙乘为《月赋》,其辞曰:

        “月出皦兮,君子之光。鹍鸡舞于兰渚,蟋蟀鸣于西堂。君有礼乐,我有衣裳。猗嗟明月,当心而出。隐员岩而似钩,蔽修堞而分镜。既少进以增辉,遂临庭而高映。炎日匪明,皓璧非净。躔度运行,阴阳以正。文林辩囿,小臣不佞。”

        译文:公孙乘作《月赋》,其辞赋为:

        “月出皎洁,君子之光。鹤起舞于兰草沙洲,蟋蟀鸣于西侧廊堂。君有礼乐,我有衣裳。嗟叹明月,当心而出。隐藏陡岩而似如弯钩,遮蔽长堞而分裂圆镜。既能少进以增辉,于是临庭而高映。炎日不明亮,皓璧非洁净。沿轨迹运行,阴阳从而修正。面对文林辩囿,深感小臣不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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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羊胜为《屏风赋》,其辞曰:

        “屏风鞈匝,蔽我君王。重葩累绣,沓璧连璋。饰以文锦,映以流黄。画以古烈,颙颙昂昂。藩后宜之,寿考无疆。”

        译文:羊胜作《屏风赋》,其辞赋为:

        “屏风环绕,蔽我君王。重花累绣,沓璧连璋。饰以文锦,映以流黄。画以古烈,庄重昂昂。藩王适宜,寿高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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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韩安国作《几赋》,不成,邹阳代作,其辞曰:

        “高树凌云,蟠纡烦冤,旁生附支。王尔公输之徒,荷斧斤,援葛虆攀乔枝,上不测之绝顶,伐之以归。眇者督直,聋者磨砻。齐贡金斧,楚入名工。乃成斯几,离奇仿佛,似龙盘马回,凤去鸾归。君王凭之,圣德日跻。”邹阳、安国罚酒三升,赐枚乘、路乔如绢,人五匹。

        译文:韩安国作《几赋》,不成,邹阳代作,其辞赋为:

        “高树凌云,屈曲回旋,旁生附枝。王尔公输班之徒,荷背斧斤,援拉葛蔓攀抓乔枝,上登不可测之绝顶,砍伐粗木而归返。盲一眼者督直,双耳聋者磨光。齐国贡奉金斧,楚国入送名工。便成此几,离奇仿佛,似龙盘绕马回旋,凤凰飞去鸾归返。君王凭倚它,圣德日日升。”

        邹阳、韩安国罚酒三升,赏赐枚乘、路乔如绢,每人五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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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文:虽为汉初,仍留存战国遗风,忘忧馆中养着众多文人豪士。

        枚乘,字叔,淮阴人,曾任吴王刘濞郎中,梁孝王之门客,凭辞赋见称。记载曾作赋九篇,今只存《七发》等三篇。

        路乔如:梁孝王门客,身世不详。

        公孙诡:齐人,梁孝王门客,诡计而多谋,人如其名。官至中尉,号称公孙将军。曾参与合谋刺杀大臣,遭追捕,后不得已而自杀。

        邹阳:齐人,善谋略,初时跟从吴王刘濞,曾劝阻其反叛。后做梁孝王门客,又落狱,上书梁王,获释后,拜为上客,官至弘农都尉。

        公孙乘:梁孝王门客,生平不详。

        羊胜:齐人,梁孝王门客,曾与公孙诡密谋刺杀大臣,后遭追捕,隐匿于梁王宫中,被迫自杀。

        韩安国:字长孺,梁国成安人,初时人梁孝王中大夫,后为卫尉,因病身死。

        众多文人,每日锦食玉衣,怎能不对主人感恩戴德,用各自手中的笔,为他歌功颂德。以此为由,又多了几章名赋佳篇!由上可见,只要你胸存点墨,会勾勒或山月或物什,便得遇眷顾,虽为有罪之身,也能逃之法外,不被仇家追杀,但为啥又自行了断呢?承受不下内心的孤寂吗?

        “古之爱士者,率有传书。由身没之后,宾客纪录遗事,报其知遇,如《管》、《晏》、《呂氏春秋》,皆不必其人自著。”梁孝王生时,便能得到如此多篇的颂词,也算有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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