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的太阳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我轻轻地出了门,下了楼梯。没有带来一粒尘土,也未曾带走。

  出了楼梯口,便是车水马龙的大街,周围热闹极了。行人赶着路,时不时有相互打招呼的,有的则三两成群大声笑谈。

  卖包子和煎饼一类的大声吆喝,一面装着热腾腾的早餐给顾客,一面四处张望,提防着城管。而有门面的则挤得水泄不通,顾客时不时喊道:“老板,牛肉粉!老板,木耳面!”粉面飘香千里,令人垂涎。

  小超市里放着汪峰的《一起摇摆》,不乏有去买日用品和零食的。卖鞋服的则用喇叭喊道:“门面清仓,门面清仓!全场五折,全场五折!”马路上车来车往,喇叭声和人群声交错。

  而我则向前缓缓地走着,面无表情,直视前方。他们仍是笑他们的,叫他们的,对走过的我毫无反应。前面有一对情侣正在说笑,我径直走过,穿过他们,继续前行。而周围的无论是行人、摊贩、门面、车、房,都与我毫无交汇,也无法碰撞。就连阳光与热气,也穿过我透明的身体。

  过了很久,我穿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突然转过头去,淡淡地看了一眼喧闹的都市,就像看垃圾堆里聒噪苍蝇一般,然后默默地吐出几个字:“我……不属于这里。”说罢,回过头,继续径直往前走,同时注视着遥远的前方。

  走了一会,便可以看到远处有一片田地。正值春月,田间春意盎然。金黄的油菜花散发着浓香,成片成片地散布。周围蜂蝶飞舞,好不欢快。田间小路互相通达,过往的村民互相爽朗一笑,打个招呼,寒暄两句。

  亦有埋头苦干的老爷爷,弯着腰插着嫩绿的秧苗。脸上虽挂着汗珠,却仍一副卖力的样子。过了一会,他直起身来,笑着看向坐在牛背上玩的熊孩子,眼中尽是幸福。田野上空时不时传来两句鸟鸣,牛也顺势叫一声。淡淡的阳光照耀着整片田野,尽显和谐。

  而我则淡淡地微笑着,也淡淡地径直走着。穿过油菜与蜂蝶;穿过泥塘与老人;穿过孩子与老牛。在走过最后一片田后,终于来到山脚下。我轻轻扭过头,尽收眼底的和谐让我嘴角的弧度更大,而眼底竟有一丝不舍。轻叹口气,我喃喃自语:“可惜,我亦不属于这里。”说罢,扭过头,平静地看了一眼山顶的巨石,开始上山。

  穿过一颗颗粗壮的树,我仍是面无表情,脚下的步子依然那么虚无。阳光穿过绿叶,也透过我。风儿沙沙吹过绿叶,与阳光作伴,在地上形成跳跃的绿荫。

  一直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半山腰。一丝微弱的流水声使我双耳微动,忽然扭头向某个方向,目光穿过许多参天大树,看到了那清澈见底的山间溪流,潺潺地顺着水道,流下山谷。谷底是一个小潭,泛着粼粼波光。潭底有一只小虾,缓缓地爬行,不时动动胡须,抬抬爪。此时,它的背后有一条鱼,嘴微微张合,吐出两个气泡,静静地潜伏着。小虾仍是那样缓缓地爬,而忽遇一块石子,它顿了顿。鱼意识到时机来临,便拼命摆动粗壮的尾,一头撞了过去。而那虾,便正好入了口。

  将虾生吞后,鱼似乎有些得意,在水中跳起舞来,波光闪闪,煞是好看。而水的上方,一只翠鸟忽然改变了方向,嘴尖朝下,俯冲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翠鸟将鱼一举叼住,又离弦之箭般钻出水面,期间几乎看不到有水花溅出。将其擒获后,翠鸟飞到了一根不高的树枝上。鱼死命挣扎,而巨大的咬合力令鱼动弹不得。翠鸟抬起头,又将嘴尖向上戳两下以作调整,便一整只地吞了下去。饱餐后的它仿佛选择休息,一动也不动了。

  而此时,早有一只灰蛇盘踞在不远处。它吐了吐分叉的舌头,并发出“嘶嘶”的声音,目光中带着危险,在散落地面的叶子上匀速爬行。到了树底下,又紧紧地盘旋着树干。爬到一定高度,抬起蛇头缓缓向上,又对鸟进行瞄准,然后身子向里缩。待缩到一定程度时,便毫无预兆地,闪电般击出,一口咬中。可它并没有咬牢,将头又缩了回去,任由鸟掉到地上,鸟在地上拼命地扑打,往空中去了一点,又掉下来。周围的叶子皆被刮的浮起和老远,还夹了几根鸟毛。不消一分钟,鸟已经拍不动了。当最后一下拍完,鸟静静地躺在那儿,周围也终于恢复了寂静。

  蛇在树上静静的看完全程,一动不动。直到鸟死后,才又缓缓地爬下树,爬过叶子,来到鸟边。灰蛇没有犹豫,一口将鸟活吞。只见这鸟将蛇的脖子挤得老大,又从蛇细长的身子到中后部分。可蛇丝毫没有放松,突然朝一个方向飞快地爬。就在前方不远,有个蛇洞。然而正当蛇里洞很近,经过一块上方无遮掩的空地时,风云突变!只听间空中传来一阵破风之声,电光火石间,蛇已被一只雄鹰叼走,仅留下三滴蛇血和一声鹰唳。

  我仍是站在那,一言不发,默然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自己已经司空见惯。良久,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一分不屑,两分无奈,三分疲惫,四分淡然。

  说罢,头也不回地,向着山顶走去。

  过了半山腰,太阳慢慢开始变大,阳光也由浅黄转向橘红。越走,越是诡异,周围树的皮开始变成墨绿色,叶子变成紫色。我仍是轻柔的走着,而太阳竟开始渐渐释放出一股威压。我似乎并未感受到这威压,丝毫不受影响。

  走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竟也没有所谓的黑夜,只有不断变大的太阳。余光一瞥,周围的树已全然暗红,与现在太阳的光颜色一样。有的甚至连根一起倒了下去,好似木板上钉了一块钉子又被掰弯。暗红的光竟不再穿过我,而在地上形成一个影子。

  穿过最后一排树,前方有一块巨石。我身体上浮,又向前飘,再轻轻落到石头上。落到石上一刻,威压忽增十倍有余,而我却仍似不知。

  这巨石,便是此山之巅。  

  一路过往,尽收眼底。

  我似是有些惆怅,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忽然想要动身,却发现身子已重如千斤,再没有往日的轻灵。

  脸上的怅然更甚,也深埋着几分疲惫,腰杆却依然笔直。将拳头死死撰紧,突然大喊一声:“我不属于这里!”

  我从未如此大声地喊过!声音仿若爆雷,将经过树上的叶子全部震落,又将散落在地的叶子震到两边。山间充斥着回音:“我不属于这里!我不属于这里……”

  伴随着回音,山底徐徐地冒出一些白雾。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周围又突然出现了四个场景,城市、田野、山腰、山顶,而它们又似视频般活生生地动着。

  我紧闭双眼,不去看它们。却依然强烈地感知到,四个场景竟在我头周围形成一个圆,而且还在匀速转圈。活生生的视频带着回忆,充斥着我的大脑,令我头痛欲裂。

  “啊!”我惨叫一声,捂住头,在地上没命地打滚。

  “够了!”我怒吼着,可周围四个场景毫无反应,依旧匀速旋转着。不一会儿,我便痛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扭头一看,周围还充斥着雾,四个场景也还在转。我惨笑着,喃喃自语:“原来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可又逃不开任何一个地方……”

  话音刚落,场景竟然消失了,雾也渐渐散尽。而我笑得更惨烈了:“哈哈哈哈!啊哈哈哈……”脸上由愤怒到不甘,又到歇斯底里!

  “啊哈哈哈……”我狂笑着,扭曲的面庞已看不清表情。突然握拳对着巨石全力一击,“嘭!”巨石应声碎成两块。随着一滴红宝石般的血泪落下,我停下了一切的动作。扭曲的面庞又重回歇斯底里,重回不甘,重回愤怒,重回面无表情,最后只剩淡笑。

  抬头望了一眼太阳。令我悲哀的是,再没有一丝威压了。阳光不再沉重,穿过我,直达地面,周围的树也恢复了正常。

  除了被击裂的巨石,仿佛一切也没有发生过。

  “那么……我又是第几个失败者呢?”我淡然笑道,“该回家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向去城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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