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雪中麋鹿的印迹
文/大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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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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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些身影从街口闪过
看上去飘忽不定我的视力不好
常把移动的事物看成是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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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曾多次离开过自己的身体
从远处观察发现自己的前身
是一个系列像排队经过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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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我出生2057年我还将出生
犹如街口闪过的身影
一些人过去一些人反复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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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胡同里看见风
卷着地上的落叶从我面前经过
还有一些看不见的事物
把我的手轻轻拉起离开了人群
◎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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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行山滑下的西风顺着斜坡和山口
疏散在华北平原上走出麦田的人
在傍晚镀上一身金光
他已摘下草帽甚至松开了绳子
让白云自己滑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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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太空旷了我不由地
张开双臂看到自己的身影
越拉越长像伸出体外的十字架
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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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这是一个路口
可以通往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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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夕阳西下一个大于自我的人
正在融入这个世界并展开了翅膀
当我认出他说出他的身世
语言褪去了花纹像波浪起于麦田一角
遇到泥土后恢复了平静
◎整个上午，它一直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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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土机用下巴干活。而这个机器不是
它的前端是一个大铁杵，乱捣蒜一般
捣毁水泥路面
它的工作就是破坏，制造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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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干点坏事
我想借用这个机器前端的大铁杵，对着天空
指指点点。我想破口大骂
说出世上的种种恶行
◎百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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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之后当我们退出生活
躲在匣子里并排着依偎着
像新婚一样躺在一起
是多么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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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之后我们的儿子和女儿
也都死了我们的朋友和仇人
也平息了恩怨
干净的云彩下面走动着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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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些我的心
就像春风一样温暖轻松
一切都有了结果我们不再担心
生活中的变故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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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都已过去缘分已定
百年之后我们就是灰尘
时间宽恕了我们让我们安息
又一再地催促万物重复我们的命运
◎原野上有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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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附近没有村庄
这几个人显得孤立与人群缺少关联
北风吹过他们的时候发出了声响
北风是看不见的风
它从天空经过时空气在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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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几个人肯定是固执的人
他们不走不离开一直在远处
这是一个事件在如此空荡的
冬日的麦田上他们的存在让人担心
◎西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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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草地上失散的孩子将在别处出现
他们疯跑的时候甩掉了身影甚至超过了风
我是说西风有时停在草地的外边
或者直接上天接受云霓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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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我的年龄劝阻一群孩子
他们肯定不听
那个做鬼脸的胖小子是老王家的
我几次想抓住他都没有成功
……
五十年前我也曾这样嬉闹过
那时远山还没有退却离我最近的是白云
我冒着热汗追逐和喊叫从来不知疲倦
那时西草地上的露珠是扁的
现在圆了怎么圆了呢我这样想时
头发向上飘了一下有什么倏然掠过我的上空
◎秋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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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松开那些小草我认输了
趁着夕阳还在山顶上闪光
请你给我一条出路
让我把一生的苦水喝下去
然后撒泪而去消失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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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可以吗秋风啊看在上天的份上
饶恕那些弱小的生灵吧如果你非要
显示毁灭的力量就冲我来
把我按倒在地再用尘土把我埋葬
◎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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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以后 火车的叫声凸显出来
从沉闷而不间断的铁轨震动声
我知道火车整夜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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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 谁家的孩子在哭闹
怎么哄也不行 一直在哭
声音从两座楼房的后面传过来
若有若无 再远一毫米就听不见了
我怀疑是梦里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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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哭声与火车的轰鸣极不协调
却有着相同的穿透力
我知道这些声音是北风刮过来的
北风在冬夜总是朝着一个方向
吹打我的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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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夜没睡 看见十颗星星
贴着我的窗玻璃 向西神秘地移动
◎路罗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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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胖的饭店老板娘一直在笑，她的幸福
都体现在肉上。在太行山下，一百米长的路罗镇
正方形的人不多，倒是一些细如柳丝的女子在风中摇摆
让人不安。两个下午，我吃了同一家饭店
两个下午，一个是暴雨浇灭心里的烈火
一个是烈日当头，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烟
◎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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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胖女人在河边洗衣服
其中两个把脚浸在水里另一个站起来
抖开衣服晾在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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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是清水河是小河
洗衣服的是些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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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前在这里洗衣服的人
已经老了那时的水
如今不知流到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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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河边不远几个孩子向她们跑去
唉这些孩子
几年前还呆在肚子里
把母亲穿在身上又厚又温暖
像穿着一件会走路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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