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就是由一段段新旅程拼接而成的,其间会出现一个个新角色。人退了,开启人生新旅程,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背起书包上学堂的读书郎、第一次背井离乡闯世界的游子、离开原生家庭并组建核心家庭的新一代户主、飞黄腾达抑或落魄潦倒的职场斗士......每一个关口,都是一个岔路口的选择。
在我看来,退了之后,需要对角色重新定位,调整好心态。就眼面前而言,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安安静静离开
咱们这个单位是由原来的两家单位在2021年11月组合而成的,迄今已经三年多。2024年2月到2025年2月有四个老同志退,其中包括我。单位选择1月10日办了一个有全体人员参加的荣休仪式,这个时间比我腊月十三的阴历生日早了两天,比我出生的那一年的阳历生日早了五天,比我正是办理退休手续晚了十五天。在2024年11月底12月初的时候,单位工-会-主-席和党-委-书-记先后跟我说要弄一个荣休仪式。我当时就脱口而出说“安安静静离开”,不用特地惊动大家,这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说起来我在这个单位混了近39年,同事从“30后”跨越到“90后”,人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在我印象中,还没有谁大张旗鼓地在大范围当着那么多人办什么荣休仪式,有的是没有任何仪式,有的是小范围弄,有的只是大范围口头一两句话说有这么回事。回想起来,似乎有点人情寡淡。所以,我压根就没有奢望单位比较隆重地办荣休仪式。再说,我这个人从小就是“不出众”(家乡土话,就是比较腼腆、害羞的意思),比较低调,不喜欢高调地宣扬自己,甚至连百年之后都不愿意有什么告别式的。
拗不过他们,也只好随他们去了。筹备这个荣休仪式,他们花了不少心思,提前采购了礼品,制作了易拉宝和PPT,现场让年轻人送花,单位主要负责同志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发言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我们几个人也分别发表了感言,说一说心得体会和祝福的话。结束后,那个在2月份才退的老同志跟我说:“这评价也太高了,有点像归位的感觉。”
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退之前,我把属于公家的两台笔记本电脑和一部录音笔归还了单位,只留下办公室里的相关办公用品(包括台式电脑),我当时的想法是“不带走一片云彩”。我们有个同事,他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当时是花一万块购置的,他大概使用过程中比较爱惜,不像我经常瞎捣-鼓,性能还比较好,他就想跟单位说留下来继续使用,然后折算四五百块钱给单位,我就劝他“不要带走一片云彩”,公私分明嘛。
在把电脑、录音笔归还单位后没几天,年底单位又在征求大家意见,说准备用三年时间分期分批更换工作电脑,可以是笔记本电脑,也可以是台式电脑(只能装在办公室),任意选择。这个时候,我又蠢蠢欲动了,于是尝试着提出在办公室更换一台电脑,主要是因为“退而不休”但又顾忌自己已经是退休工人的身份。之所以更换台式电脑,一个是原来的台式电脑运行不怎么快了;第二,同样是购置,台式电脑比笔记本电脑便宜(事实上也是如此,而且后来安装的小伙子告诉我,现在电脑之类的降价了,前几年一万块的笔记本电脑现在只要七千多,原来五千多的台式电脑现在只要四千多),不至于让单位为难;第三,台式电脑就放在办公室,就算我人完全离开单位了,也可以随时归还。提出申请后没几天,就说货到了,要我安排具体的安装时间......
躲进镁光灯的暗影里
退了之后,已经一个多月了,我还在做原来的工作。有些小事情,该审核的还在审,该安排的还在排,似乎和原来没有啥区别。但我自己内心还是有变化,毕竟不是在职职工了,要和之前那样发挥“主-人-翁”精神,总有点疙瘩。
打个比方,一户人家有儿有女,儿子娶妻生子后顶门立户,闺女嫁为人妇后,按照古话说,就相当于泼出去的水,娘家有啥事,那还是儿子当家,闺女有建议权但没有决策权。倘若硬要当家做主,兄弟可能没什么,但嫂子或弟媳恐怕会有意见,毕竟按照传统习俗嫂子或弟媳才是娘家的女主人。家庭或家族里,容易产生矛盾的或婆媳之间,或姑嫂之间,或妯娌之间,但很少是母女之间、姐妹之间,其中就可以发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发生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女性之间。而产生矛盾或摩擦的原因,主要就是角色之间的界限感不够分明,以及“角色认知”与“角色期待”之间的失衡。一旦与传统习俗有差异,僭越了界限,矛盾就在所难免。
人际关系的道理大同小异。所谓在职与退职,就相当于前者是“单位人”,后者是“社会人”,这在实现社会化养老后更为明显,退休金或养老金不再从单位领取而是直接走社-保,组-织-关-系也进了社区,机关事业单位稍微好一点,还有老-干-部-处、退管会打理离退休人员的诸如体检、社团活动、老同志旅游、节日慰问等事宜,但基本上是单独活动,与在职的交集就很少,更不用说企业退休或灵活就业者了。于是,两类人,就仿佛生活在两个天地。
学会“怯生生”发问
正月初一,在互相拜年的过程中,我们单位退休支部书记发信息给我,说想把我拉进退休群,问“是否可以”,我说“可以的,本来就是退了嘛”,然后他解释说“方便你向前辈拜年,给大家一个惊喜”,我说“应该的”。实际上,在年前,单位党-委的组-织-员就跟我说党费仍然交原来在职时的支-部,并且告诉了我退休后党-费缴纳计算标准。换言之,即使进了退休群,可能在未来一段时间无法实质参与退休支-部的活动,但已经在群里的都是老前辈、老同事,加进去也是挺好的。这个支-部-书-记说话也显得有点“怯生生”,没有拒我于门外,也没有强行要我进群,与其说显得有点怯生生,不如说是尊重他人,也给自己留一个台阶。
说到办公室更换电脑,我提出申请也是有点怯生生的,一方面不让人家为难,另一方面也不让自己在一旦被拒绝后不至于尴尬。倒不是说人退了之后就一定要谦卑,而在于自己必须知所进退,不要逾越分际和界限。失去了界限感,人家会奇怪,自己也觉得别扭。不是自己家,就不要当家;不是自己的领-地,就不要乱入人家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