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赛道①

国家体育馆。田径一百米。决赛。第九赛道。

“各就位!”口令声响起,刚好完成两个深呼吸的杨中缓步走到起跑器前。身体前屈,双臂伸直,两手放在起跑线后沿,左右脚依次踏在起跑器的抵足板上,后膝跪于地面。

“预备!”

杨中轻抬上身,前移重心,弯曲双腿,仿佛满弓弦上的箭。

“啪!”

枪响的同时,扬中双手推地,两腿蹬踹起跑器,“嗖”地疾射了出去。

其他七个运动员也互不相让,勾头甩臂往前冲。杨中一马当先,其他人则紧紧咬住他的背影不放。无论现实生活还是比赛场地,同时起步的,往往不会同时到达。结果如何,主要靠实力。

一两步的距离差,超越不是难事。暂时领先不证明就能夺冠,后来居上的例子也比比皆是。田径赛道上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杨中会不会是故事的主人公,能不能成为激励后来者的实例,还是未知数,毕竟他是八个运动员中,最不被看好的那个。

但现在,最不被看好的他却是另外七个参赛者的目标。大家都在根据他的状态做出判断,适时调整策略。处在第九赛道,杨中却没有任何参照物,他能做的,除了全力奔跑别无他法。幸好他的目标不是别人,也不是终点,而是前方。一直是前方。

“赛场上进行的是男子田径一百米短跑,一百米短跑的世界记录是九秒五八,国内的记录是九秒九九。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打破记录。现在赛场上领先的是,第九赛道上的十七号运动员。第九赛道,号称短跑比赛的魔咒。但是今天情形似乎有所不同,第九赛道的运动员居然一路领先。他今天会打破这个魔咒吗?”赛场解说员的工作应该是最不用控制情绪的职业之一。带动他情绪的,能且只能是赛场上运动员的表现。

赛场瞬息万变,开始快,不见得中途也快,中途快,不一定是最后的赢家。杨中与第二名运动员之间,相差不足一步。一步,越不过是天堑,越过了只是距离。屈居第二的是个大长腿,身处第四赛道。大步幅是高身材的优势,而快步频则是矮个子的长处。对于十秒钟就能结束的比赛来说,大步幅明显优于快步频。但现实却是,大长腿调整了几次战术,依然没有超越杨中,就像赛道单独为杨中缩短了距离一般。而杨中也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没有名次和荣誉,没有得失和功利,仿佛置身旷野,风和景明、天宽地阔,仿佛御风而行。心下澄澈,天宽地阔,这感觉太好了。十七年来,他第一次从奔跑中体会到由内而外的愉悦。原来全身心沉浸,才能体会的快乐。

心无旁骛,才能全力以赴。每次上场前,教练方刚都会这样嘱咐杨中。

作为陪赛的教练,方刚静静地坐在看台上,眼睛关注着瞬息万变的赛场,心绪却已经穿越时间和空间,飘回到他和杨中师徒缘起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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