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枣沟,是北坡的东面深展下来的一条沟,长满了黑枣树,因此,这个沟得名黑枣沟。黑枣,又称野柿子等,广泛分布于中国北方地区。“黑枣”是自然黑,虽然也叫枣,但其实不属于通常认识的枣类,而是亚洲东北部原产的柿属植物。主要分为有核和无核两种,主要的品种有大核黑枣、牛奶枣和葡萄黑枣等。沟里长的柿子树,都是这些黑枣树嫁接而成的。嫁接是植物的人工繁殖方法之一,即把一种植物的枝或芽,嫁接到另一种植物的茎或根上,使其生根发芽。
柿子树都长在梯田的坎沿上,整个沟都是柿子树的天下。这些柿子树,粗的有一尺多,细的也近半尺,长得黝黑的树皮,站在树下一望,树桩足有两三丈高。在夏季,柿树像若大的一个锅盖,细看才显出星星点点的蓝色天空。到秋后收柿子,要站在那树杈子上去,才钩得到柿子。
我在沟里承包了两棵柿子树,到了秋后,霜降前后,那个叶子和柿子都变成了朱红色,煞是好看。那个时候,在外面工作的人,都喜欢回到家乡,到沟里看一看,这里的柿子景色成为山村一景。
到秋天,谁家来了客人,总要带上客人到黑枣沟转转,赏赏这漫山遍野的柿子景观。
霜降以后,开始收柿子。平时,有个别软了的红柿子,俗称“红儿”。一般是老鸹给咬了一口,慢慢变得软了,开始由青色变成了红色,你要是不把它摘了,就会自己落在地上。小伙伴们,闲了,就去柿子树下,在数不清的青绿色柿子中找“红儿”,有的“红儿”挂在那个细小的枝杈上,透着嫩嫩的一层薄皮,馋得小伙伴们,都争相拿着石头块去打,十个有九个打不着。有个伙伴,不注意,打下来的青柿子,砸在了头上,流出了血,赶紧到村保健站进行了包扎,同学们都笑他,闹得他一个夏季都与水无缘,为吃个“红儿”惹了大麻烦,只能自认倒霉。
俗话说“霜降吃柿子,不会流鼻涕”,霜降这天为啥要吃柿子呢?因为柿子的最佳成熟时期在霜降前后,有谚语为证:“霜降摘柿子,立冬打软枣”,“霜降不摘柿,硬柿变软柿”。
秋后在树上结了许多柿子,压的树杈弯了下来。收柿子,也是件麻烦事,又得请二舅来帮忙。二舅在树上拿着杆子扭,我在树下拿着兜子接。开始接不住,砸在地上,都成了七裂八烂的,慢慢的接着顺畅了,也能接住了,他在树上“嗨”,我在树下“嗨”,两个人配合默契。接了一会儿柿子,我看到二舅在树上摘柿子不错,提出换一下。我爬到树上,拿着钩子,看上去挺舒服,真正自己拿手一干,就知道这也是难干的差事。举着杆子,在树的各个枝杈上来回变换,一个是眼睛受不了,再一个是太重了,一会儿就胳膊酸疼,到后来,再也举不起这小小的杆子了,禁不住喊到,二舅,还是你来摘吧!
冬日,我挑着两筐柿子,到塘湖集上去卖。起了个大早,踏着晨曦,迎着寒风,肩着两筐柿子出发了。在集市上找了个向阳的地方,把柿子摆出来。这时初生的阳光从树的缝隙中照射过来,集市上开始人多了起来,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到集上,有卖东西,也有买东西的,人们开始谈价,你出一毛五,他回一毛,他言你的货色不好,他说,你可以去转转,看有没有我这么好的。有时还会遇到熟人,拉呱半天。头一次到集市上买柿子,觉得别人都在看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赶了几会集,也才适应。那会儿五分钱一个烧饼也舍不得买,从兜里掏出吃剩的已经干巴的窝窝头吃着,把几块钱揣回去家里开销用,自己带些干粮凑合着吃。
爸爸听说,定兴县北河镇柿子卖的好,就决定亲自去试试。要走一百多里地,才能到北河镇,路途遥远。打听好路途后,就开始准备,先把柿子装好四个筐子,然后架到小推车的两边。爸爸吃了晚饭就先睡会儿,等到夜里12点就又吃饭,还备好干粮,然后用小推车推着好几百斤柿子就动身了。
从庄上到塘湖是15里地的土路,崎岖不平,只要到了塘湖,就是一直的柏油公路。到塘湖需要我的帮忙,在崎岖难行的路上,帮着拉一下扶一下。夜深了,四周都静悄悄的,走在土路上,那两旁的黑暗里,夜虫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路过村庄时,会引来狗叫。狗一般是卷缩在它的窝里,但有时狗也会扑过来,张开要咬人的架势,行人走你的路就行了,也不要纠缠它。我们推着柿子车,先后路过南柳泉、小柳泉、张近庄,要过一条河,这是一条季节河,冬天没水。过了河,很快到了塘湖村西。过河时需要在前面拉,道路被水冲得高低不平,紧接着还有个上坡,也得拉一下才能上去。
小推车挺沉的,我试了试,推不动!觉得爸爸很不简单。我把爸爸送到塘湖,也不知道时间几时,反正不早了,也就是人们正熟睡的夜里一二点钟吧。看着爸爸渐渐消失在黑夜中,当时只有13岁的我,倍感孤独,回过神来,这个时候还得自己大着胆子往家走,要走过张近庄,小柳泉,南柳泉,听说南流泉大坡哪儿还老闹鬼,好害怕!!过了那个大坡才是我们村。当走过张近庄村里大街时,一个人也没有,一片去黑乎乎,真安静啊,我看见个黑的就感觉是鬼,真盼着出来个人啊!吓的我越走越快,一口气跑到小柳泉村,当看地里有个大黑圆圈,鬼!又跑了几步到了姨所在的村了,我灵机一动去姨家吧,不敢走下去了。
我带着恐惧去姨家,在街里拐了几个胡同找到了姨家的大门,这时鸡犬都静默的时候。到了门口,静静心,缓解一下情绪,然后就叫门,没人答应唉!叫了好多声,姨才哼了一声,才把门打开了,见着夜幕下的我,惊讶地说到:深更半夜的,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过三声我才敢吭声!村里有个讲究鬼不过三声。我进屋里,我姨说,这大半夜的你干嘛来了?家里出事了吗?我哭着说,没有,我送爸爸去塘湖,他卖柿子去了!姨听了之后就很不高兴的说,你爸爸也是不着调,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半夜自己回来呢!刚才门口叫我,都不敢答应,以为是闹鬼呢,赶紧上炕睡觉吧!第二天早上我吃了早饭才回家。
过后有一次姨去我们家了,她一点也不给爸爸留面子,劈头盖脸狠狠地批了爸爸一顿:以后别让这么小的丫头大半夜的送你了!多黑呀,多可怕,多可怜!才多大啊!还当大人用!爸爸低着头,只能是,是,应答着!
后来, 爸还到霸县,白沟江村等地卖过柿子。记得有一次,凛冽的北风,挟着沙粒般的雪花,扑打在人脸上,使人透不过气来。那是哪年哪月的事儿了,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大概其。随着岁月的流逝,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了,只有爸爸记得,那小推车“吱纽吱纽”声在冬日的道路上回响多么的久远,那夜的风多么刺骨,夜幕是多么的黑,挂在西山顶上的寒星是多么的亮,但他已经过逝多年了,唉!一声长叹,这里有多少心酸!多少沉重的往事已经翻过,留下的是温馨而又忧伤的记忆,相信未来也一定是美好的,再也不可能有卖柿子的事了,但卖柿子却长久存在于记忆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