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出走半生,但归来仍是少年

很多人都会问,电影是什么?或者,什么才是好电影?这些问题争论了很多年,从来没有标准答案。但换个角度来说,透过一部电影是可以看出导演内心最想表达的某类事物,或者情感。

而《芳华》这部电影,则带着一种极强的诉求,一种想和所有人分享自己最怀念的那段青葱岁月的欲望,以及包裹在那段岁月之下的丝丝柔情。

先不论冯小刚在影片中的表达是否吸引人或高级不俗套,但他花了大半辈子,积累到现在,才敢去拍一部自己真正想拍的,单凭这点,就很吸引人。

在这部片子里,你几乎找不出过去熟悉的冯式标签,那种嬉笑怒骂间透出辛辣讽刺的幽默感荡然无存,有的尽是对那个年代最真挚的怀念。

夕阳下男孩挥洒着汗水投篮的样子,女孩们刚洗完澡,湿漉着头发走过篮球场,和闺蜜们笑着聊起对方的心上人,脸上洋溢着青春最美的模样。

入世已久的青春,干净的味道会消散,冯小刚选择一群没有什么表演经历的素人演员无疑是个正确的决定,用半年的时间让她们沉浸式体会自己的角色,才表现出了不仅是冯小刚也是我们心中最期待的青春模样,这无疑也证明了黄轩是这一代中为数不多会演戏的演员(不说唯一是因为还有周一围)。

因为看过原著,所以书中的每个人物在我心中都很鲜活,而这也是我在看电影前最期待也是最忐忑的一点,期待他们的表演能带我重回那个作者笔下美好的“文工团时代”,但又害怕一部电影不能合理地展现他们的心理变化和动机而显得突兀不明所以。

而冯小刚对林丁丁的改动就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影片中,林丁丁会和朋友一起当众羞辱何小萍,以及后来“触摸事件”的发生被人说她腐蚀了刘峰,为了自己的名分,她回头就告发抹黑了刘峰,而这样的安排无疑把林丁丁塑造成了一个十足的婊,但在书中,林丁丁的婊是内敛、不露痕迹的,而非骂街似的让人觉得恶心。

书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当她听说“罗马尼亚以骡子和马著名”,她还会:“真的呀?!”听说“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上海人发现阿拉斯加—阿拉是家嘛!”她也会:“是吗?!”你会想,她那不小的一把年岁都在哪里长着呢?等你看见她怎么在两块手表之间倒腾,对她天真幼稚的怀疑就会被驱散。

林丁丁的成熟世故一般人看不出,而外露的尽是白莲花的气质,加上她易生病惹人爱的特点,在那个个人情欲被压迫的年代,这样的女孩一出现就抓住了刘峰的心,并且书中的她是在副政委和王老师的逼迫下才说出了刘峰的名字,其余的一概未提,而这样的安排才会让读者把对整个事件的思考放在整个集体、整个社会风气之下,而不是她一人。

当时的社会深受权贵阶级思想的荼毒,像“法官的孩子依然是法官,小偷的孩子依然是小偷”这样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正因为成分如此重要,所以穗子在得知爸爸解放的消息后才会激动地尖叫出来,何小萍的地位才会如此低下,被人处处针对。

撕下青春的外表,尽是残酷的人生。

刘峰后来去精神病院看望何小萍时政委说道,大白菜冬天放在室外不会坏,但一放进温暖的室内,就坏了。作为一个从开始就被抛弃的人,何小萍的人生几乎就是个悲剧,“军装事件”,“假胸事件”,她被同学们当众嘲笑羞辱,而她一直忍受着,从没当众哭过,但却在夜里给父亲写信时悄悄留下了眼泪,此时是她为数不多脆弱的时候。但这两行泪痕,却折射出一个无比坚强美好的人格。

没有被善待的人,最容易识别善良。在刘峰被下放前一天,何小萍在楼下当众大喊,让刘峰明天走前叫她,她要给刘峰送行。在这个百来号人的地方,处处都留下了刘峰的痕迹,他是公认的活雷锋,几乎没有人没找过他帮忙,但在这个时候,却只有何小萍来送他,被捧得越高,摔下来,却是万丈深渊。

从小被教育要向雷锋学习,而当一个活雷锋摆在这,却落得这般下场,何小萍对这一切彻底了寒了心。被派去战地医院何尝不是何小萍心中所向往的吗?在这里,每天都是生死离别,她不用再去面对那些虚伪的人,更何况,这里离她所爱之人,更近。

而他们在文工团门口的一别,再见面却是何小萍发疯之时,那时,何小萍已经认不出他,被刘峰拉起手时,她还有一丝抗拒,当她一脸迷茫地看着面前这位唯一对她好的人,刘峰流下了眼泪,命运就是这么戏弄人,两颗心近在咫尺,却陌如路人。

很讽刺的是,这样两位善良的人却过得远不如他人,长辈们从来都告诫着晚辈要做合群的人,但在文工团,什么是合群,就是在有人被当众嫌弃闻起来像泔水的时候,你不能站出来说不对,而那个能勇敢站出来说“我陪她跳”的男孩,却是不合群的那个人,被孤立,被挤走,在所难免。

历经沧桑,最终两人还是走到了一起,没有被温柔以待的前半生,他们两一起携手陪伴余生。很难说这部电影不是拍给“刘峰”、“何小萍”们看的,因为有良知的人更能明白,想要幸福很难很难,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该放弃去争取,就像那张被撕碎的军装照,终究会有人拼好放回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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