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
谷川俊太郎
我是被凝视的我
我是令人怀疑的我
我是让人回首的我
我是被迷失的我
但我不是爱
我是逃奔到心中的肉体
是不知道大地的脚
是无法扔掉心的手
是被心凝视的眼
但我不是爱
我是太阳滚过的正午
是被导演的一场戏
是被命名的闺房话
是司空见惯的黑暗
但我不是爱
我是看不见的悲伤
是充满渴望的欢愉
是选择被结合的一个人
是幸福之外的不幸
但我不是爱
我是最温柔的目光
我是多余的理解
我是不断的憧憬
但我绝不是爱
“我真的能去好好爱一个人吗?”
谷川俊太郎是日本昭和时期远近闻名的“宇宙诗人”。21岁出版了处女诗集《二十亿光年的孤独》,之后在他的诗歌里,总能感受到他试图参透人生与宇宙之奥秘的蠢蠢欲动。
他常常把人类和地球摆在宇宙中沧海一粟的位置,如他在《二十亿光年的孤独》里所写:“人类在小小的地球上 /睡眠、起床,然后劳动 /有时想和外星球成为朋友 ”。
谈及爱,他似乎同样知之甚少、迷惑不已,即使他一直将其放在生命里重中之重的位置。诚如他在一次采访中所言:“很多朋友会问我:‘谷川你这一辈子最看重的是什么?’我年轻时挺犹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着年岁越来越高,我会毫不犹豫地答:那就是爱......”
“到了一定年龄,你必须懂得去爱别人,你想爱别人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我一直对自己提问:‘我真的能够好好去爱一个人吗?我能够一直爱下去吗?’这是一种需要训练的能力。”,这位诗人表示。
这首《关于爱》,更像是一种在男女之爱中对自我的找寻。
“被凝视的我”、“让人怀疑的我”、“被迷失的我”,似乎是每个爱着的人都经历过或正在经历的阶段。无数次望向对方的怀疑和凝视,无数次纠缠对方的诘问和博弈,无数回环往复的追问:你爱我什么?你怎么知道你爱我?为什么爱我而不是别人?
而那些困扰恋人的死缠烂打、狭路相逢、针锋相对,更像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局外人一看就明白,而当局者却在自己围造的死胡同里打转。试图定义爱时,总会陷入言语的泥淖;追问“爱”的本体时,也许只能打捞到一场的虚空。
爱着的人们啊,总想在对方的眼神里、自我的回忆里确证对方心里的自己是怎样的自己。
关于爱,我们知道什么?还是用谷川先生自己的诗句作答——“爱是盲目的蛇/是扭结的脐带/是生锈的锁/是狗崽的脚脖” (谷川俊太郎《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