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格行3:又是热泪盈眶的一天

早上先去了阿须片区寄宿制学校参观。那所学校不是我们的对口学校。可是李校长听说我们住在阿须,第一天晚上十一点赶到酒店,邀请我们一定去他们学校吃早餐。这样的热情和真诚,我们怎么忍心拒绝?早餐是很常见的藏式饮食。酥油茶+锅盔,考虑到我们可能吃不惯酥油茶,又准备了鸡蛋和米粥,还拌了好吃的咸菜。普通的早餐吃出来的是一位藏区校长的真心实意。

饭后,李校长带我们参观校园。校长很有仪式感地开启了他的解说,还带着我们看了厨房和女生宿舍。印象最深的是女生宿舍的内务整理做得特别棒,被子叠得非常规范,物品摆放整整齐齐,地面干干净净,都是孩子们自己做,丝毫不亚于我们当年读师范的样子。要知道,我们读师范时已经初中毕业,他们却是4-6年级的孩子。我们学校的支教老师会经常到那个学校去,他说:“我们今日看到的就是日常的样子,绝对不是为了做给客人看才那么好。”校长谦虚地说:“我们希望孩子养成整理的好习惯,这会让他们终身受益。”资源有限,本来就是单人床,可是他们的单人床必须睡两个孩子。教室也紧张,把所有的板房都利用了起来做教室。我看到一个狭小的板房里,坐着三四十个孩子,正在认真地写着作业。板房冬天冷,夏天热,这样艰苦的条件,在那个片区已经是最好的学校了。李校长解说中有自豪,有忧虑,也不乏乐观。“虽然现在的条件仍然很艰苦,我相信在党和政府的关心下,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我们的学校一定会越来越好。希望你们下一次也能到我们学校,帮助老师们成长。”我听着既感动又汗颜,哪里是我们帮助他们,分明是他们帮助我们看到了大爱大善大美。

到达浪多小学,正好赶上六一庆祝仪式。我们一再跟那边学校沟通,期望我们的到来不要打乱学校的原计划。因此,他们按照原计划继续做庆祝活动,只是在仪式流程中多加了一项我们的捐赠。我们到达学校时,孩子刚刚化好妆,排好队。欢迎我们的掌声在操场震天响。当我代表捐赠学校讲话时,看到那些热切的眼神,听到那些热烈的掌声,我不禁热泪盈眶。我知道,面对那样艰苦的办学条件,我们的捐赠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值得那些热情的回报。

前一天晚上,浪多小学的校长就跟我们透露:跳藏舞对他们来说太简单,因此她要求孩子必须展示新的舞蹈。果然,孩子们的表演非常精彩,有藏舞,也有其他的民族舞,还有街舞,流行舞曲等多种类型的表演。独唱的孩子像一个大腕一样在台上镇定投入地唱着。器乐表演《外婆的澎湖湾》,从孩子服装的选择到乐器的表演,展现了很高的审美素养和音乐素养。压轴的时装秀节目,那些孩子个个像明星一样闪亮登场。送教团里的江老师是音乐老师,不停地赞叹:这些节目的质量太高了!孩子们的音乐素养丝毫不比我们学校的孩子差。我一定要和他们的音乐老师好好聊一聊,有好多东西向他们请教。”

“为什么有的孩子跳舞跳了很多次?”

“我们先是让孩子们自己根据兴趣爱好选择要表演的节目,愿意选多少个节目都可以。剩下的没有选到节目的孩子,就以班级为单位,参加集体展示。不管节目的质量高不高,我们必须保证每一个孩子都能站到台上表演,因为这是他们的节日。”校长揭开了背后的秘密。

怪不得有的孩子跳了七八次舞却不知疲倦,每一次都是那么投入,那么享受。而在集体展示中,的确有些孩子的表演动作显得笨拙,生涩,可是脸上却洋溢着快乐和幸福。让每一个孩子被看见,让每一个孩子拥有属于自己的快乐。浪多小学的办学理念与我们学校的理念“为每个孩子最大可能的发展负责”有异曲同工之妙。

中午又是一次丰盛的大餐,除了经典的藏族菜,他们还特意做了卤菜,炒菜。各种饮料,各种水果供我们选择。他们对我们送教团队的用心可见一斑。午餐后我们还体验了藏装,又跟着学习一会儿锅庄舞。

上厕所的路上,孩子们只要看见我们,就主动跑过来跟我们问好,问我们的名字,问我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再来……这些纯真的孩子啊,叫我拿什么来爱你们,才对得起你们的深情呢?

孩子们表演了一整个上午,即兴奋又疲倦,如果我们下午再去给他们上课,很难静下心来,也打乱了他们的原计划。不上课,只讲座分享,那里的老师没有看到真正的课堂,讲座很难真正起到作用。怎么办?我一直在思考:从教育教学方面,我们送教团到底能留下一点什么给他们呢?想起前一天晚上和他们校长聊天时,她提到校本教研,对于他们来说基本上是走过场,大家不知道怎么做。于是,我决定临时加一场体验式教研。

我用绘本《点》的故事引入,请他们自由谈感受,既让他们初步感知什么是人人发言的校本研讨形态,也是想引发他们对教育的深层次思考,认识到教育这个职业的特别价值,唤醒他们的职业认同感。

接着,我请他们快速写出教育教学中当中遇到的三个困惑。这是引发他们对自己教学的反思与回顾,找到自己遇到的问题。这是真问题研究的源头。

然后,我请他们划掉两个问题,只留一个最想解决的问题。这是为了让老师学习聚焦大问题(主问题)

接下来,现场分成两个组,汇聚问题后,每个组只拿出一个最想解决的问题板书到黑板上。这个问题可以是前面大家写出来的问题中挑选,也可以是综合大家的问题后提出的新问题。A组聚焦在“学生思维固化怎么办?”B组聚焦在“学生会读不会写怎么办?”

真正的研讨开始了。我请他们自己进行头脑风暴,至少想出三个办法写到黑板上的问题下面。一个老师惊讶地说:“啊?我们就是不懂才提出这个问题的呀?怎么会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呢?”

“相信你们自己,你们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我笑眯眯地给他们计时,营造一种紧张感,逼迫他们不得不开动脑筋去想办法。不到五分钟,两个组都达到了要求,分别写出了三种办法。

“现在交叉思考问题,A组给B组的问题再想三个办法,B组给A组的问题再想办法。”这一次,老师们不再抗拒,而是迅速投入到脑力劳动中。

这样的研讨,真的是一种智力的挑战。当老师们看到黑板上自己想出来的诸多办法时,他们惊讶于自己的潜能。原来,即使是教育教学中让他们觉得最重要,最头痛,最难搞定的问题,他们也可以通过团队合作的智慧来解决,享受问题挑战带来的愉悦。

看着黑板上的研讨成果,我再请我们送教团队每人一分钟发表看法。这样既能让老师们看到我们团队成员的思考力,又不致于给他们太大压力。

我总结了大家的思考和发言,提炼出真问题教研模式:提出问题—聚焦问题—思考问题—分享思考—实践反馈—凝炼成果—再次聚焦问题的闭环教研流程。

翁姆校长表示,通过这样一次教研活动,她知道了以后如何带着老师们做校本教研,也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原来具有如此高的研究潜能。

赵靖老师(我们学校的执教老师)也表示,在支教期间,他一定搭建好德格与成都高新两地教育的桥梁,让这样实实在在的活动在️两校之间持续开展,多方面帮扶。

因为要再一次翻山越岭回县城,时间有限,短暂的交流后,我们准备告别。来到操场,我们又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孩子们排成两列,高声地说谢谢,挥手和我们告别。我们几个含着热泪跟孩子们击掌。几个孩子趁我击掌的时候,竟然把自己最爱的糖果塞到了我的手心里。

坐到车上,回望着孩子们越来越模糊的影子,我们几个都哭得稀里哗啦。

在德格这片热土上的第三天,又是热泪盈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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