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炼魔
十月初二 宜祭祀 忌安葬
问米屋 吴济
问觋，是千年流传下来的古老法术之一，术士通过念咒诵经可以让自己灵魂出窍，呼唤指定的亡灵附体，使之与生人沟通对话，而在里面，因为米能打开阴阳路，在设坛作法中起着重要作用，故又称问米。
我叫吴济，是医院精神科的一名普通医生，与一华道长曾是同门师兄弟，后来因观念分歧而离开师门。张山风是在老道出事的第二天来医院找到了我，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我决定去会一会这个凶灵，问米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法事是在一间狭窄的屋子里进行，室内的布置较为简陋，大厅正中摆放着一个神龛，里面供奉着一座赤面罗刹。神龛对面约三米处摆着一个香案，负责作法的是一名叫龙姨的老妇，她是附近出了名的问米婆。
龙姨先是让我在案上一旁点了两根蜡烛，然后她找了个大碗放在香案上，里面放着白米，三个画着人脸的鸡蛋，碗的两边放着招魂符，将写着王喜的生辰八字及名字的符纸放在中间，用一个鸡蛋压着。点上三柱香，拜过玉面罗刹后，坐在案前，念念有词地吟着：
焚香一拜请，焚香二拜请，焚香三拜请，
上请玉皇大帝，下请五殿阎君，
今有弟子张山风，寻先人王喜
有请牛头马面齐带路……
说着，龙姨耷拉着脑袋不动了，像是沉睡过去一样，张山风觉得十分奇怪，正寻思要不要叫一下，龙姨突然双手不停地拍着香案，身体不停地抖动，头仰了起来，翻着白眼，念念有词：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 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处 庙宇村庄，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失落真魂……”
桌子越来越响，龙姨的抖动幅度也越来越大，我看着心里有点发毛，手心冒冷汗，随着碗里正中的那个鸡蛋掉了下来，黄色的蛋液摊在符纸上时，龙姨的身体也不再动了，头缓缓地抬起，闭着眼，用一把从来未听过的老妇人的口音，说：“你是谁？你找我来做什么？”
“快放我师父！”山风抢先发话。
“哼，哪里来的小毛孩。”龙姨把眼一睁，里面的眼白让人瘆得慌。
“不不不，小孩无意冒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赶忙圆场，毕竟老道的魂魄还在那里。“你看，这人有人路，鬼有鬼道，何必你要找个无辜的人犯事徒增自己的罪孽？”
“谁无辜？我看所有人都得死！”龙姨声音阴沉得让人充满寒意。
“这又何必呢？归返六道轮回终始是正道。”我感到这次沟通不会有什么结果。
“你懂什么！如果不是生时被狐狸精害死，我怨气久而不消，能过不了奈何，只在无间狱受苦受累？咦哈哈哈……”此时龙姨诡异地笑了一下，“如今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只需成魔便可不受三界约束，逍遥自在……”
“你说，你回不去？”我皱了皱眉头。
“哼，臭道士，你行你的阳间路，我走我的阴间道，你还是少管闲事！否则，你自求多福！”龙姨说完，一头掉在香案上，身体不停地抖动。
糟糕，这是要摄魂！这凶灵看来要一心炼魔了！我赶紧抄起案上的鸡蛋拍向龙姨的额头上，让山风烧了张镇魂符就着开水撬开龙姨的嘴灌了进去…………
道家修炼的方法有很多种，修炼的结果却不尽相同。炼仙者，讲求身心明净，无欲无求；成魔者，戒不掉七情六欲，积孽深重；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也就是个意思。炼魔主要通过摄入三人魂魄阴修，历经寒冰、火坑、抽肠、刨心、拔舌等五劫达成修炼的结果。
次日，灵异侦探社内。
“这婆子也怪可怜的，自幼丧父，中年丧夫，好不容易熬过儿子娶媳妇，又因为婆媳关系恶劣，在一次争吵中，气不过来，跳楼自杀。”未卿有阴阳眼，养着几个小鬼帮办事，消息来得快。
“你师父作法前没有了解过这些么？”我问山风，山风摇头。
“他呀，如果能把工作做这么细就不是老道了。”小刹是科技控，一边擦着她的黑科技一边插话。
“这不是胡来吗？还打听到什么，说来听听。”我看着未卿说。
“作法那天其实是超渡到亡灵的，只可惜老道错算了一步。这屋子里至少有四鬼，除王喜那老婆子外，还有3个冤魂在里面受她控制。”
“你是说师父超渡的是另外3个亡灵，而王喜却逃了出来，是么？”山风问。
“的确如此，本来她计划着自己手上有魂魄，等逃出三界外，便可阴修成魔，但老道却硬生生地将这些魂魄抢过来超渡了，这大鬼一怒之下，便摄了老道的魂。你可以看看他脖子上是不是有索命降？”
我想起了钱老道送来住院时，颈脖处的确有索命降的划痕。
“通常解降的方式有两种，一是让对方放下执念、怨恨。一是找出命脉，将它连根拔起。第一种方法是你试过了，我也试过了，她压根不跟你谈条件。第二种条件嘛，恐怕老道熬不到那么长时间，找命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练心擅长超度安魂，与阴灵谈判。
“那大鬼不是说自己上不了奈何吗？原因是因为怨气太重？那才多大的事啊。”小刹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逻辑上就说不过去。”
“嗯，你还真说对了。”说话间，另一名美女从外门走了进来，她叫一尘，有刑侦背景。“我出去这一趟，真是让我找到了些线索。嗯，师伯，先我杯水。”
我往桌面上的杯子倒了杯水递给她，说道：“讲讲？”
“都是冤孽。”一尘将水一饮而尽，“二十年前，出事那栋房子，住着一位邻居叫阮勇，从南洋过来的，自幼跟过师傅练过“降术”。后来回到国内转行做了屠夫，这阮勇是一名深度技术控，对法术有种不可自拔的痴迷。”
“你意思是指王喜实际上是……”
一尘向我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说话。
“嗯，是这样的，那天王喜出事，阮勇刚好路过，便招了这个亡魂炼了起来。因为是阴修，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王喜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过不了奈何。”
“惨了，又是一个好奇害死猫的故事。”我无奈地说。
“师伯，你怎么知道？”
“猜也猜得着吧，这阴修是要吸人精血的，阮勇最后应该是贡献了自己的肉身来供养了这只鬼怪。”我无奈地说着。
“不单如此，我也查出这阮勇葬在那里。我觉得，这索命降的命脉，应该也在那里。”一尘得意的说。
“这个简单，我可以设坛破降。”练心一听要开坛作法显得十分兴奋。
“这样吧，我们分两路，四大美女负责作法破降，我跟山风负责招回老道魂魄。”我说。
……
亥时，我在老道家中起了坛，吩咐山风准备一白瓷大腕，三指青砖、三寸一尺白纸一张、三尺红线一根、桃木条子一根，启明鸡一只，阴阳水一碗、黄泉土三把、请神香十根、引魂灯一盏、幽冥钱一扎。
将本人精血，启明鸡之血和妇女经血混在白瓷碗里，取老道生辰八字、姓名写在招魂符上，烧化没入碗中，将青砖盖碗上，供上请神香，点上引魂灯，默念老道名字，然后到把坟头上拿回的黄泉土从屋里散到门外。现在万事皆备，就等练心她们破降成功。
“师伯，你看这次师父救得了吗？”间歇期间，山风问我。
“应该问题不大，你那四个师姐法力高强。只要小心谨慎，也不是什么大法事。”我添了添嘴唇说，“你记着，等下启明鸡一叫，你就打开碗，混合阴阳水喝一口，赶紧躺下睡觉，不可开口说话，启明鸡打第二声明的时候，无论你看到什么，你都不用理，也不可下床，更不可说话，不然你会活活被吓死。只要你熬到第三声鸡鸣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三更一过、你师父魂魄也自然归体了。”
正说话间，手机响了，那边传来好消息，练心那边已经破降，我对山风说：”轮到我们出场了。”
……
四．尾声
十月初五 宜祈福 忌入殓
医院精神科 张山风
“请问吴济吴医生在吗？”师父回魂已两天有余，这天天气很好，我带上师父嘱咐来到医院，好好地谢过这位前师伯。
“你找吴济？”护士听说我要找吴济显得十分惊讶，“你找他什么事？”
“看病，我是他病人。”这个场合如果说他是我师伯好像不合适。
“嗯，你随我来吧。”护士说着把我带到里屋去，她在一个房门前停下，打开上面的窗说，“你要找的人是这个吗？”
我透过窗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里面这个人几天前曾和我一起问米，召灵。
“你确定要找的是他？”护士问。“我们院没有这个医生，只有这个人自称自己是吴济医生。”护士用手往里指了指。
我正在犹豫间，从过道另一边走来一位护士，说：“小丽，陈医生找你呐。”
“哦，好吧，就去。”我身边的护士答着，接着转过头跟我说：“你如果是亲属的话，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但要先得到院领导同意，他是严重精神分裂症患者，有暴力倾向。”
我看了一下门牌，上面写着“患者：钟思瑞，45岁。”
…………
“哎，刚才那个是谁啊？”
“不知道，说是吴济的病人，找他看病。”
“嗯，找一个神经病看病？这不是有病吧。”
“哈哈哈，鬼知道……”
两个护士在我眼前越行越远，房内的吴济向我投来一丝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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