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生活的真实  填补日子的空白

“日听”002—《年是给小孩过的》

       从冬天的第一场雪开始，大人说，什么也没干怎么又要过年。小孩心里想，时间太慢了，还不过年。

       放寒假的这一天，过年正式进入倒计时。大人忙，忙着置办年货。小孩忙，忙着玩，忙着做梦，想新衣服、好吃的、压岁钱。

       腊月二十以后，蒸过年吃的馒头，整整要蒸一天。蒸这么多馒头，得请亲戚帮忙，亲戚蒸时再过去帮亲戚。我们家每年蒸馒头都要叫我姑妈她们，姑妈来时常常会带上表妹表弟。他们的到来，家里成了孩子的世界，什么高兴玩什么，什么热闹干什么，只要高兴和热闹，再荒唐的事也能做出来，有一年，我竟然故意小便在表妹的鞋子上，她拿到炉子边去烤，一下子烤着了。

       火炕和蒸馒头的灶是连在一起的，烧整整一天锅。我的记忆里，炕上的竹席每一年都被熏得发黑，摸一下特别烫，好像马上要燃烧起来。大人赶紧收拾，我还小，并不认为那是什么不好的事。看着大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反倒觉得好玩，模仿他们在热的席子上站不住跳来跳去的动作。

       那么热的炕，晚上怎么睡呢？我爷爷睡炕，蒸馒头的那一天，他总是很晚才睡。

       除夕一大早起来，大人炖肉做饺子馅，准备年夜饭，小孩再把门窗擦洗一遍，好贴春联和门神。很多年以前，春联都是我爷爷请村里一位老先生写。传说这位老先生民国时做过我们附近一个县县长的幕僚，写一手漂亮的书法。腊月到他家要求写春联的人挤满了屋，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钱，也没有一个人送他东西，请他写似乎理所当然，他为大家写仿佛义不容辞。后来，也许上了年纪，他不再为大家写了。

       我爷爷让我写，他说写得不好没关系，我们就表达一个过年的气氛。我的字到现在还像小孩写的，那时候更是小孩体。我给爷爷奶奶写“身卧福地”，我给爸爸妈妈写“劳动光荣”，给我和弟弟写“黎明即起”。这些都贴在住的地方。春联和贴在院子里的标语则从书上抄来：春回大地，万物生辉，出门见喜，人勤春早，等等。

       我们家门多 ，大门贴了小门贴，对联、门神、炕贴、标语、“福”字，从下午贴到天黑。贴完后上坟，给祖先送一些纸钱，请回家过年。最难受的是奶奶和爷爷去世的那一年，过年时想起几个月前她（他）还和我们一起说话，怎么说走就走了，越是热闹的时候更是怀念他们。到零点，也就是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又要把他们送走，表示这个年过完了。刚刚请来又要送走，心里非常难过。

       爷爷奶奶在时，每年，我都和爷爷一起围着火炉守岁，奶奶和妈妈还在厨房忙碌。爷爷说我又长大了，今年比去年高不少，他说要多吃饭，别老这么瘦。我长大一岁，爷爷奶奶就变老一岁。那时没觉得，等觉得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远了，围坐在火炉旁边守岁的是我和妈妈，看着爷爷奶奶的遗像，我们留下了眼泪。

      大年初一一早，经常是我们还没有起床，村里的小孩已穿好新衣服，找我们玩。他们拿着捡来的鞭炮，大人给的压岁钱，在我们面前炫耀。我和弟弟妹妹赶紧穿上新衣服，跟着他们，荡秋千，放花炮，捉迷藏，扔沙包……

       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没有钱，过年做的新衣服总是很长，想今年穿了明年再穿。西服兴起的时候，我妈妈也给我做了一件，不会穿，西服里面套着妈妈手工做的棉袄，穿着棉裤，戴着皮帽，像演小品的。

       正月初二开始走亲戚。从前有走到正月十五的，现在人忙了，一两天，两三天就走完。一天走好几家，骑着摩托，开着汽车，因为忙碌，在一起不能说很长时间的话，走亲戚成了形式。

       大人利用走亲戚谈一年的事情，也许还能促成一笔生意和一桩买卖，而我们想着这一趟能得到多少压岁钱，有没有没吃过和喜欢吃的东西，有没有新奇的玩艺儿可以探索。太阳快要落下去，才想起回家。一路上，看到很多大人都带着小孩，小孩吹着气球，吃着东西，有的跟他妈妈说今天挣了多少钱。在前面骑车的爸爸还穿着去年的衣服和鞋子，我想起了奶奶说过的话，年是给小孩过的。

填补日子的空白  抓住生活的真实

我们一起期待明天！

男声录音：长颈鹿

女声录音：小葡萄

编辑校对：喜之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