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是二十五年前的习作,文笔稚嫩。见笑!)
(一)
又有十多天没落雨啦!
天照应,半个月前下了一场不算小的雨,路上一寸来厚的尘土缩成了数以万计的小土球,它们的含水量少得可怜,如果供微生物饮用足够狂饮几天的,如果是滋润旱苗那连微不足道都说不上。
看天象,龙王很可能继续遗忘鲁西南,不愿来此光顾,因为天碧蓝碧蓝的,一丝云条都没有。
而今,十多天前的“土水球”早就销声匿迹了,路上的尘土又补充了许多,一脚踏上去便“噗”的一声升腾起一股“浓烟”。眼下路上的行人是十分稀少的,人们或许害怕汗湿的衣服被沾上尘土,也或是不愿看见那半死不活的树木呆立路旁纹丝不动,最主要的还是害怕那一脸杀气的毒太阳,强光照到人脸上如刀割一般疼痛。
路上倒是走来一个人,他高高的个儿,脸有些瘦削,肩上挑着一副水桶,水桶里装着大半桶河水,正步履蹒跚向一块玉米地走去。
地里黄而瘦的玉米并不你挨我我挨你地站在地上,它们没有因主人的光临而抖动一下身子,这些旱苗感觉已经木然了。因为主人太吝啬,每天只赐给它们将够维持生命的一勺水,再多没有,所以它们很不赞成年轻的主人,即使看见主人担着水来了也不表现十分高兴。
年轻的主人面容憔悴,他站在地头上,两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裂缝发呆。那裂缝张着大口,正如嗷嗷待哺的婴儿,它们饥渴难耐,十分祈求一场大水的浇灌。年轻的主人看着眼前的旱景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挑起水桶又晃晃悠悠向河边走去。
河水也不像往日那样欢快,死气沉沉地慢慢向南流动着。从河沿上留下的水痕可以看出水位已下降了近两米,河道很快就要干涸。人们为了容易挑满水桶便在河沿边上挖了许多水坑,水坑向上便有一二十级台阶。刘详情就是踏着这样的台阶下到一个坑边。他打满一担水又沿着台阶走上岸来,走了接近一千米才返回玉米地。他放下水挑子,擦去满脸上的汗水,然后拍了拍红肿的肩膀,接着便分配香油般贵重的河水。这一担水只有十来颗玉米苗得到照顾,其他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主人期盼下一趟水的到来。照这样的浇灌速度计算,一亩地几千棵玉米,需要几百担水,一天只能挑三十几担水,一亩地要十多天才能浇完,自家有二亩多玉米,那就需要一个月才能浇完,到那时天如果还不落雨,等不到浇完一遍后面的玉米苗便不复存在。
刘详情皱起了眉头。
今天刘详情一连挑了三十担水,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他才收工回家。
刘详情走在路上,太阳余辉映照着大地,彩霞布满天空,景美如画。可此时的刘详情已没了赏景的兴致,他挑了一天水已累得筋疲力尽,两腿像灌了铅,走路都慢慢腾腾的,两只水桶也有气无力地配合着主人“咯吱咯吱‘唱着单调的怨曲回家转。
刘详情走回家天已经开始上夜影,他家小屋里更是一团漆黑,安静异常。其实屋里有人,刘详情的父亲累病了正躺在小屋里休息,儿子回家了老人也没有发觉。刘详情走进屋里拉着了电灯,看了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父亲,然后推了推他的身子。老人醒了。儿子倒了一杯糖水端给了他。老人喝了两口然后说话:‘’情儿,今天又累得够呛吧?要不就停下歇一天吧!‘’
“不能歇着,我能坚持。旱苗有这一勺水能维持生命,没这一勺水它们都会干死。老天不收无苗的庄稼。你安心养病,不要担心我。我去煎药。”刘详情说完饭也没顾得上做便忙着烧火给父亲煎药去了。
父亲看着筋疲力尽的儿子心疼地说:“歇一会儿吧,缓缓劲儿再煎药不迟。”
刘详情没有说话,他打开药包开始烧火。就在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谁呀?请进来!”刘详情热情地说。
“是我。”随着说话声门外走进来一位姑娘。
“哦,娥妮呀!有事吗?”刘详情问。
娥妮说:“听妈说你这两天累得够呛,大爷又病了,就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妈让我过来帮忙,帮你煎药做饭。”
“也好!那就谢谢啦!我也不多客气了。你煎药,我去抽空批改剩下的作业,明天早上学生还要用。‘’刘详情说完忙业务去了。
娥妮便开始忙着煎药做饭。
不一会儿,中药熬好了,饭也做中了,娥妮首先小心翼翼把药端给刘详情的父亲,接着又盛好饭端给刘详情,然后告辞回家。
刘详情一夜累得糊里糊涂,可第二天却又早早起床,他要赶早班上课,便胡乱洗了几把脸夹起课本急急忙忙走向学校。
眼下离全县统考时间没几天了,刘详情这段时间既得照顾庄稼还得备战统考,两头兼顾,忙得不亦乐乎。他今天就要赶着上四节课,早上两节,中午两节,到了下午还得去浇地。
就在刘详情上完第一节课正准备上第二节课的时候,娥妮突然气喘吁吁跑到学校来,她找到刘详情说:详情哥,快回家,大爷情况不好,快给校长请个假,让别人替你代课,咱们送大爷去医院。‘’
刘详情一听父亲情况不好头“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栽倒。他定了一会儿神,感觉好些了,便向校长请了假然后和娥妮一起飞速跑向家里。来到家他见父亲紧闭双眼,气息微弱,急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娥妮在院子里已准备好了架子车,两人把老人架上车然后快速送往医院。
医生仔细给老人检查了一遍,说老人无大碍,只是身体太过虚弱,住几天院很快就会好的。刘详情一听父亲没大事这才放下心来,他给父亲办好了住院手续后爷俩便在医院住了下来。夜里刘详情只迷瞪了一会儿,睁开眼后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索性站起来在医院走廊里来回踱步,第二天护士刚上班他便向护士做了一番交代后又骑上自行车返回学校上课。上完课饭也顾不得吃,他又骑上自行车返回医院照顾父亲。就这样一周很快过去,刘详情父亲病情转好,头脑也恢复清醒。老人看看两眼布满血丝的儿子,心疼得流下了眼泪。
老人说:“情儿,我的身体好多了,你就回家好好睡一觉去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放心去吧!”说完老人又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番,似乎还有话要说。
刘详情看出来了,问父亲:“爸,还有事?说吧!”
“哦,没有什么事。我是想——嗯,没什么。”老人欲言又止,或许老人担心说出来不合适吧所以又把话咽了回去。
刘详情已猜到父亲想说什么,因为这样的话父亲已说过不止一次了。他看看病床上的父亲,感慨万端。老父就是为支持自己的工作而担负起家里所有的重担,天长日久终于积劳成疾病倒地头上。是自己对不起父亲,今后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帮父亲分担养家的义务。
再看看老人,他经过一番思考还是开口了,他说:‘’情儿,你的思想观念应该改一改了,此时不是彼时,社会现状发生了转变,分田到户了,地要自己种,都各人顾各人,谁也不管别人家的事,正应了那句话‘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从前是集体,挣工分,有人给你报酬。现在把地分给个人了,集体不存在了,你干得再下劲也没人给你钱了。你就不能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在教学上了,要去管自己的责任田,让地有个好收成,把自己的日子过起来,这才是根本。‘’
刘详情点点头肯定了父亲的说法,他觉得父亲的话是有道理的。
父亲接着说:“你的愿望是把学教好,做个优秀教师,父亲支持;你积极进修,努力进步,父亲更不反对。可是----可是家不能不要,责任田不能不管!”
听了父亲的话,刘详情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他站起身,把护士叫来说了几句话,然后便离开了医院。此时刘详情心里感到有一种莫大的委屈,他眼睛酸酸的,真想大哭一场以发泄心中的郁闷。
刘详情回到学校,上课铃已经敲响。他回想父亲说的话,尽管在理,可本职工作不能放松。自己既然选择做老师,就必须把学生教好,责任田
只得放在其次,只能抽课余时间去管理,这样尽管累点,可也总比放给父亲一人去干要好得多。
这天中午放了学,刘详情看看表才两点半钟,他也没顾得上吃中午饭又挑起水桶下地了。
此时烈日炙烤着大地,照在人的皮肤上犹如开裂一般疼痛。地里又矮又黄的玉米叶已卷成了尖筒,宛如牛角尖。墨绿的大豆们也合上了半干的叶片,奄奄一息地立在大地上。
刘详情看着地上干瘦的玉米苗百感交集。他呆呆地站在地头上正在出神,突然身后传来了说话声。刘详情一惊,扭头看看身后,原来是娥妮来到地头上。只见娥妮大汗淋漓地挑来一担水放到地上,接着擦了一把汗,然后问刘详情父亲的病情。
刘详情回答:“好多了!”接着又说,“娥妮呀,你又来帮我,我真有点过意不去。这活挺累的,看都把你累坏了,我说什么好呢?真是感激不尽!‘’
娥妮笑了笑,看了刘详情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弯下腰一瓢一瓢浇灌着即将干死的玉米苗。不一会儿,两桶水很快分配完结,娥妮直起身子,她把两条长而粗的发辫摔倒背后,又用手抿回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的鬓发,然后挑起水桶头又向河边走去。刘详情也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河边,娥妮看着旁边的一块豆地问刘详情:“详情哥,你家也有豆地,锄草了没有?‘’
“没有。”刘详情回答,旋即心里又“咯噔”一声,惊愕地问:“怎么?豆地又要锄草了?”
“是的,你没注意吗?人们都在锄草。”
一样农活还没干完,又来一项,刘详情听后头大如娄,肩上的水桶也感觉千斤重。他两腿发软,头脑发胀,不知咋地一下摔在地上,水桶里的水也泼撒一地。只见刘详情面色蜡黄,眼睛无神。娥妮见状吓得不轻,她忙放下水桶拉住刘详情的胳膊问:”哥,你怎么了?不是正好好的嘛?怎么摔倒了?”
“哦,没什么,是这几天休息太少了,缺觉,头晕。”刘详情极力控制情绪,强作镇静地说。
“那,你就先回医院照顾大爷去吧,休息休息。这里的活我来干,我帮你浇地。‘’
“不!我能坚持。你个姑娘家,身单力薄,不能天天干重体力活。我也于心不忍。”刘详情说完又咬牙坚持挑水去了。
地已浇了一半,刘详情再也不能坚持,他已筋疲力尽。他躺到地头上,然后闭上双眼,一会儿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等到醒来,太阳已经落山,西边彩霞染红大半个天空,大地也被涂上一层淡淡的红色,景色甚是令人心动。刘详情美美睡了一觉,精力大大恢复。他很快站起身来忽然想起了娥妮,便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娥妮正挑着一担水从远处走来,她听到刘详情的喊声便回应了一声。
这时天渐渐黑下来,刘详情赶紧跑过去帮着娥妮把水挑到地中间,然后又一勺一勺地浇到饥渴的玉米根上。天完全黑了下来,不能再干了,刘详情和娥妮便挑着水桶回家转。回到家刘详情饭也没顾得上吃又赶紧返回医院看望父亲。
老人已恢复了健康,他躺在病床上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样子很平静。刘详情看着熟睡的父亲长长叹了一口气,肚子开始感觉到了饥饿,他没有打搅老人,而是转身走上大街打算去餐馆买一份好饭庆贺父亲康复。
刘详情买回饭菜刚刚回到医院,医生便来查房了。刘详情看到医生急忙站起身来热情打招呼。
医生来到老人病床前叫醒了他,然后仔细复查了一遍。医生告诉刘详情,老人已康复,可以出院了。老人听了医生的话十分高兴,立刻要求儿子去办理出院手续,说是今晚就回家。刘详情遵从父亲意愿很快来到住院处办妥了一切手续,然后拉着父亲回到家里。
几天过后老人又能下地干活了。
这天星期天,刘详情爷俩一早起床又扛上锄头下地了。来到地头,刘详情并没立即干活,而是站在地头上发起呆来。这已成了他的习惯,刘详情每次来到地头都是这样。
父亲看看儿子催促说:“情儿,傻愣着干嘛?快点干,早干完早回家,在地里磨蹭什么?”
“嗷,我马上干!”
干了几个小时,太阳升到了正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这时很多把饭带到地头上的人们开始聚在一起吃午饭。刘详情爷俩今天由于起得早没有带饭只好收工回家。
此时太阳越来越热,刘详情不打算再干,便叫上父亲一起回家。爷俩刚走到半路,迎面碰到邻家女孩燕子正哭着、喊着找妈妈。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了,小女孩已哭得泪人儿一般。
刘详情见状抱起燕子又劝又哄,然后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问:“燕子,你妈妈呢?怎么没带你出门?”
小燕子还在抽噎,回答:“不知道。我正睡觉妈妈就走了,也许下地干活去了。我找妈妈!”小女孩说完又接着哭起来。
刘详情把小女孩抱得更紧,说:“妈妈现在回家了,叔叔这就送你见妈妈。”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一位中年妇女正东一眼,西一眼风风火火从对面走来,她正是燕子的妈妈。
刘详情见状喊了一声:“大嫂,你是找燕子吧?你怎么把一个小孩子单独放在家里,出事怎么办?”
中年妇女没有答话,她看到刘详情怀里抱着自己的女儿,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刘详情面前接过女儿,眼里流着泪说:“我的宝贝,吓死我了。我以为叫人贩子把你偷走了呢!”
刘详情说:“这可不敢保准。你把女儿一个人放到家里,就像今天这样,她自己跑出来,或许碰到心眼坏的人把她抱走了,你哪里找去?‘’
燕子妈说:”是呀!不能因为几亩地丢了孩子,不值呀!我宁愿不要地也得顾孩子。”
燕子妈是个勤劳又善良的农村妇女,她对邻居十分友好,对小孩子更是疼爱,不论见到谁家孩子她都要哄一哄。她的丈夫是个工人,几个月才回一次家,家里的几亩责任田全靠她一人打理。今年赶上天旱,顾地顾不了家,她也是没办法常常把女儿一人放到家里就下地干活去。
今天也是,结果女儿一个人跑出了家门。
吃过饭刘详情爷俩又下地了。今天刘详情干得很下劲,从一开始到最后歇都没歇,一气儿干到天黑。到了晚上,可不行喽,刘详情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难受,他躺在床上盯着桌子上的一篇未写完的稿子发愣。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动笔续写一个字了。他身心太过疲劳,对写作已失去了兴趣。此时的刘详情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生活如此下去,自己将来将会一事无成,前途一片渺茫。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劝自己,睡吧,睡吧,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明天再说明天的,不要再想那么多。他这样想着,慢慢进入梦乡。
(二)
两个月过去,玉米已经成熟,繁重的体力劳动又向人们袭来。按照惯例,一到“三秋”农村学校就要放农忙假,课程学完学不完都要往后放一放民以食为天嘛,农民以种地为主,收获庄稼是第一要务。
刘详情和其他老师一起走出学校大门,各忙各的责任田去了。
坡里一片繁忙景象。
分田到户给农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七八岁的孩子都开始下地干活。
玉米地‘’咔嚓咔嚓‘’的掰棒子声,豆地镰刀收割豆子的‘’刷刷‘’声,地头娃娃的哭闹声,再加地里母亲们的呵斥声汇成了一支动人心弦的交响曲。那交响曲此起彼伏,从清早一直持续到日落,每天都是如此,直到收完种完方才停歇。
这天凌晨,刘详情三点钟就起床了,他拉着排车与父亲一块走出村子。由于起的时间太早,头上依然繁星满天,路面影影绰绰只能看清大概。爷俩来到地头感觉天还有些黑,打算停一停再干,可侧耳一听,地里早已有人在说话,爷俩今天还是迟到了。
刘详情放下排车开始忙活 ,地里的玉米稀薄伶仃,二亩地只用了一早上就掰完了。原因很简单,今年大旱,玉米苗旱死了一半。爷俩掰完了棒子又开始砍秸秆,就这样一直忙活到天黑二亩地才算利索。
日出日落,一天挨着一天,天天如此。刘详情累得实在够呛,这天他一回到家就躺到床上睡觉去了,连饭也没吃上一口。今天刘详情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他的头在发胀,肩在发疼,腰椎也在发酸,一阵不祥的预感瞬间袭上心头。刘详情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慢慢闭上双眼。父亲叫他,他也没应,就这样昏昏沉沉一直睡到公鸡啼鸣。第二天天一亮父亲又叫起了他。今天爷俩要去收割北坡一块大豆,因为天不好,必须抢在雨前把大豆收割起来,不然受到雨淋大豆就会变黑发霉发芽。刘详情听到父亲喊勉强支撑起身体,他下得床来接着操起镰刀又跟父亲下地了。
走出家门后,刘详情望望天,只见满天乌云,天阴得如水瓮一般,从不迟到的太阳今天也躲进云层不见了踪影。空气也格外闷热,向远处望,天灰朦朦一片,云层压得很低,一场大雨眼看就要落下。
父亲说:“小情,我们今天要快点干,必须抢在雨前把豆子割完运完。不然的话,只要拖到雨后,天一放晴,豆夹即会炸裂,豆子也就没了产量,今年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是呀,我也是这样想的。”
爷俩在说话,云层也没闲着,正在缓缓加厚,并且越来越低。看样子今天刘详情爷俩要和大雨抢时间了。能抢在雨前收完豆子今年就是丰收,如果落到雨后那就是白忙活。爷俩都心知肚明,所以拼着命干,腰不直,头也不抬,一直向前赶。到了中午,两亩豆子已收割了大半,这时雨滴也开始下落。看劲头大雨还不会马上落下来。爷俩放下镰刀开始装排车。可只装了半车,刘详情就感到一阵阵恶心,他头晕目眩,接着‘’哗‘’的一声吐出一滩清水。刘详情心里感觉异常难受便一下子蹲在了地上。老人看见儿子的表现,吓慌了,他连忙跑过来扶起儿子,并焦急地问:“怎么了,儿子?难受得厉害吗?要不我们去医院瞧瞧!”
刘详情摆摆手,说:“没事!是我低头时间过长,晕了,不碍事。我们赶紧装车吧,要赶到雨前把豆子运回家。‘’
刘详情说完又强打起精神操起木擦开始装车。
这时娥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焦急地说:”还装?看不见要下雨了?不要命了,秋雨很凉的,会把人激出病来的。不要装了,快走!‘’
”哎,哎!“刘详情父亲扔下木叉拿起绳子开始捆车。
再看刘详情,他手拄木叉,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没说一句话。娥妮看了一眼刘详情,示意他帮忙。刘详情紧闭双唇,吃力地摇了摇头。娥妮见状大吃一惊,她走到刘详情面前,只见他两眼发直,脸色蜡黄,一副重病在身的样子。刘详情今天指望不上了,只要不拖累人就很不错了。
娥妮问刘详情:“是生病了吧?感觉怎样?是不是需要喝杯水稳稳心神?”
刘详情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他坐在地头上歇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有些舒服了又站起身来帮着装车。
装好车子,几人合力又把车子推到地头上,这时大雨也‘’哗啦啦‘’下了起来。人们戴上斗笠,小娥又把带来的塑料薄膜递给刘详情,交代他披在身上以防被雨激着。
这时雨越下越大,娥妮问刘大爷:“大爷,怎么办?雨下得这么大,道路已经陷车了。”
“那没办法,只有扔在这里!”刘详情说。
“那不行。这儿离家有二三里路,车子要让人家拉走不是更糟糕吗?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回去牵头牛来把车子拉走。”刘大爷说。
“不行!”刘详情说,“你们爷俩回去,我身上有雨布不怕淋雨,我在这里看着。”
“也行!”娥妮说。
娥妮说完与刘父一块向家走。两人走到半路,雨也渐渐小了。可更糟糕的事却发生了,雨是停了,刺骨的北风却呼啸着刮起来了,人们个个冻得瑟瑟发抖。
大半个小时过去,天渐渐黑下来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牛的叫声,应该是娥妮回来了,刘详情心里一阵高兴。
两人套好牛,黑云此时也在疾风吹动下迅速飘开,天开始放亮。路上,娥妮牵牛,刘详情驾车,两人踩着泥泞艰难地向家走。
两人来到打谷场边停下来。打谷场已经不能再进排车了,经过这场大雨地面已经下陷,车子只能停在路边。
此时已是夜晚十点,刘详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他的头在发胀,身体在发烧,他坐在椅子上感觉天旋地转,屋子也在颤抖。他闭上眼睛只觉身子轻飘飘的,一会儿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父吓坏了,他赶紧叫来了几个邻居把儿子紧急送往医院。经过一番急救,刘详情总算醒来了。刘详情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身旁站着父亲、娥妮、娥妮妈妈,还有燕子妈妈,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人们看到刘详情醒来了,也都长长叹了一口气。刘父更是激动,一直挂着泪珠的脸也露出笑容。
这时护士来换针。王医生也走进病房。王医生认识刘详情,上次父亲住院他们俩长谈过一次,已成朋友。王医生给刘详情试了试体温,然后说:“体温还是39度,高烧未退。不过不要紧,是劳累过度身体虚脱又加重型感冒导致昏睡。放心,不要胡思乱想,过几天就会好的。”
刘详情听后微微点点头,然后笑了笑又闭上了双目。他两腮通红,迷迷糊糊又进入梦乡 ——
他梦到一个人,这人是《青年文学》的小说编辑。此人看到了刘详情,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的小说已被我刊采用,祝贺你呀!你很有发展前途,你的作品思想性、艺术性都挺高!”编辑先生笑容可掬夸奖了刘详情一番。刘详情心如蜜甜。两人谈了一会儿编辑起身告辞,临走编辑嘱咐刘详情:“小伙子,好好干吧,多读些名家著作,古今中外的,各行各业的,各种题材的都要涉猎,就是一些迷信的、玄幻的书籍也要浏览。记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山无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刘详情听得热泪盈眶,不住点头,对编辑先生一再表示感激。
编辑走了。刘详情坐在台灯下,面前摆着好大一摞书,有《左传》、《诗经》、《史记》、《红楼梦》、《三国演义》、《鲁迅全集》、《复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茶花女》等等;还有一些杂志,如:《人民文学》、《青年文学》、《收获》等,另外还有《十万个为什么》等等,他读得孜孜不倦,如饥似渴。读累了,眼睛模糊了,这才直起身子,伸伸懒腰,溜达一圈继续读。
刘详情读累了,觉得头像刀剜一样疼痛,难以忍受,腰如锯断一般疼痛难忍,他猛然醒了,睁开双目,吃惊地望着父亲和在座的每一个人。人们阴沉着脸,不知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刘详情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心脏在颤动,他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等他醒来,已是第三天清晨。刘详情感觉到了饥饿,娥妮高兴地了不得,赶紧出去买饭。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热饭端到刘详情面前。刘详情端过碗来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
吃饱了饭,刘详情恢复了精神,一场病灾就此宣告结束,人们都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