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高芬独自一人在家。
昨晚看电视到很晚,后来把手机关了静音,准备睡个懒觉,但今天一早还是醒来了。头疼,明显没睡够,但睡不着了。
高芬起床到客厅,客厅阳光明媚。今天是个大晴天。好天气应该有好心情。
从卫生间出来,高芬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呆,想不出来什么需要做的事,于是又回到床上,想睡个回笼觉。但翻来覆去没睡着。右耳下的疼痛明显,右臂也有点酸疼。多年前的恐惧再次袭来。高芬找到温度计测了体温,体温正常;她又闭上眼睛,去感受自己的身体状况:心跳有力,血脉畅通,似乎身体一切运转正常——不乏力,不发烧,不阻塞,所以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如果真的有,那也要以为没有——真要有了,任谁也回天无力,所以何必担心——高芬强摁内心的恐惧,宽慰自己。高芬绝不会允许医生在所剩无几的日子里把自己和家人搞得无比凄惨,真到了那一天,她也要保留自己的尊严。
卧室门没关,高芬坐在床上,客厅一览无余。以前总嫌房子小,今天她觉得房子太大。是啊,所需不过几平方,为何总矫情,想换大房子?就算换了大房子,除了更大的空旷感,还能带来什么?
有那么一些日子,高芬似乎阳光灿烂。别人这样说,她自己也这样觉得。生命短暂,世间的每一天都如此宝贵,何必浪费在无谓的小事和烦恼上。她把自己放在尘埃里,不要求,不希望,保持一颗平常心,宽人也宽己。
但忽然就不行了。种种不如意,件件烦心事,积累到一定时候,拿了很久的劲,忽然就泄了气。说到底,她不是一个愿意将就的人,将就的日子,于她必定无法长久。但不将就又如何……于是她放纵自己——晚睡,晚起,穿着睡衣,或躺或坐,任时光流逝。或者干脆任泪水肆意流淌。
窗外有各种声音传来:楼下小孩娇嫩的声音,发音含混不清的吵闹;小狗尖利的叫声——那只丑陋无比的小狗,有时候还做着袭击的姿态对着高芬低吠;偶尔的叫卖声;车辆的哒哒声;男男女女的交谈声……偶尔没有这些声音了,高芬就听到了客厅的挂钟清脆的声音,它一下一下地响着,精准得有点冷酷,提示着高芬:任你翻山越岭,而世界寂然无声。
高芬长叹一声:世间所有的困难都来源于自己的内心。高深如王阳明的心学,浅显如一些心灵鸡汤,都在探讨这个问题。高芬前几天给学生讲过幸福指数的话题。她讲了70年代生活和学习的艰苦,学生们瞪大了眼睛,很感兴趣的样子。那时候生活条件虽然不好,但人们并没有觉得有多苦。现代社会虽然物质条件改善了,但人们却并不觉得幸福,反而常陷入精神困惑、心灵迷茫之中。“现代主义文学、艺术流派就是这种背景下的产物。”高芬最后不忘记用自己的专业给这个话题做了结尾。
高芬伸了个懒腰,感觉坏情绪如被打败的幽灵一般,正化成一缕缕烟雾从身上溜走。
高芬看了下天气预报,早晨零下四五度的天气,到中午就升温到十摄氏度了。这个世界如此不寻常,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更快。
有个志趣相投的朋友邀请她中午一起吃饭,高芬欣然准备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