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平静,食物袋子的撕扯声,疲累的抱怨声,习以为常。软塌塌的身子摊在桌上,窗户大开着,只为透点冷气让自己清醒。似乎因为下节课是语文课,这种负能量少了不少,可随着卷子一张张发下,这种情绪又到达了极点。
“写完卷子,我们直接对答案,后面只做俩道题,开心吧”。史老师打趣的说道,同学们听着这话,嘴角习惯性的向上一扯,做出微笑的样子,伴随着几声干笑,而后又消失不见。
“唰唰”的写字声不停响起,大抵太过劳累,偏头趴在桌上,大脑则飞速运转,一手赶忙记录,这种不良又难看的写字姿势,却在这里司空见惯。
陆陆续续的停笔,又迅速拿起另一张卷子冥思苦想。习惯这种劳累吧,反复,机械,就快要永不停息了。我这样想着,看看周围,苦笑一下,自己也拿起笔继续着。
“在对答案之前,我先说个事”,史老师的声音打破沉寂,“今天我们对完答案后,直接把卷子撕掉”。“撕掉?”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想着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撕掉”史老师笃定的声音让我们黯淡的双眸有了些许微光。顿了顿,史老师接着说:既然早晚要记,不如现在就记住,卷子撕了,也算强迫自己记忆的方法,现在我开始对答案”。同学们迫不及待,跃跃欲试,按捺不住的兴奋。可我却有了些胆怯,记下正确答案后回家复习,似乎成了规定,不执行便浑身难受,心里放不下,过不去这道坎。
于是对答案时,一个字的不同,标点的改动,都让我有拿笔的冲动。可我深知,即使改了,几分钟后也会连同卷子一起撕掉,扔到暗无天日的垃圾堆里,无用功罢了,我便只好松开紧握笔的手,张开干涩的嘴唇,跟着老师说着正确答案。
最后一个字说完,似乎是久积灰尘的心流入清泉;似乎是初跑的幼马来了草原;又似是阴暗许久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班里躁动着,我拿起卷子正要撕,却下意识的望了望周围,有几个人依旧紧盯着卷子没有动。我开始犹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泄与自由表示怀疑,而对那墨守陈规的要求却深信不疑。那日日向往的场景,成真之时,却先怯了三分。不是不敢撕卷子,而是不敢撕去那呆滞的躯壳去面对真正的自己。那个在田地里打滚,任草汁沾满衣襟,愿意闻着白云的清香,触着天空的蓝白,忘却所有条条框框,思绪飞扬的自己。
人类的诞生始于亚当和夏娃,这偷吃禁果的两位神灵,破了规矩却得了自由,人类也因此诞生,这是身体上的自由。
三毛只身去远方,简衣陋食,找着自己的前世,就这样,一篇篇散文勾住了多少苍白的人心,他们也纷纷背起行囊,踏上旅途。这是身与心共同的自由。
而于我而言,决心撕下卷子,又未尝不是一次心灵的自由,对自我的信心,做事的决心,与敢于放下的洒脱。从前的我显然是没有的。
卷子被撕成一条条,而后又揉成团,狠狠地扔走,带着愤然与快感。
大概是麻木太久,自由也成了一种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