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的话题是“职场”,说实话,本熊孩子的职场之路算是相对顺遂的,比如一毕业就进了行业头部的500强日企,在熟人社交的环境里一待就是十年。没被社会毒打的很惨烈的后果之一,就是安逸的环境没多造就出一个行业大神之类的神话(虽然不要脸的认为,我大概也有这个实力)。
我用“安逸”这个词描述老东家,可能很多人会不太理解,因为大家对“日企”还是有一些刻板印象的,比如认为日企员工都很热爱加班;比如认为大家彼此都很客气,见面鞠躬能鞠到地老天荒;比如上班时办公室安静得像重点班备战高考……emmm,大概有些日企确实是这样,但我的老东家并不是。这批日本人被“最可爱的上海人”们给教育的非常本地化:比如下午5:30下班,5:25左右厕所就爆满,大家开始为下班收拾做好了准备,5:29分门边就出现了排队等打卡下班的小可爱们(爱排队这件事,上海人和日本人还是很像的);比如遇上淘宝打折,秒杀等机会,办公室里会提前定好闹钟,到了“秒杀”的前一分钟,办公室里会“沸腾”起来,场面就很感人,一旦抢到秒杀价,气氛就跟申奥成功了一样;比如年景好的时候,公司统一包机去北海道开年会,飞机升空后,会有同事拿出瓜子溜达到熟悉的同伴座位旁边,边嗑瓜子边“嘎讪胡”(上海话,闲聊),生生把一好好的国际航班聊出了大巴的氛围,坐我旁边戴着眼罩的家伙也终于睡不着了,感叹着:第一次坐飞机坐出了小菜场的feel。反正以上种种,跟现在动不动强调“狼性”,上班就要996,没事就搞奇葩团建的公司相比,确实像是提前进了养老院。当然,工资也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的。
后面觉得这样待着太安逸了,既饿不死也发不了财,我的战斗力好像也在慢慢被削弱,所以就作大死的放弃了无固定期劳动合同,跳出来寻找不太一样的职场之路。跳出来之后,果然被社会毒打的更猛烈了一些,不过也在承受范围之内。只是偶尔会想起以前的一些同战壕的战友,以及同战壕但不知道是敌是友的生物。
我是个喜欢在日常生活中挖掘段子的人,一家公司待了10年,各种段子八卦我大概能出个连载了。但是考虑到版面问题(多少也给别人留点儿),本期我就先描述几个对我来说印象深刻的妙人。
进这家公司之初,最先对懵懂的我表达善意接纳的是一个上海本地小姐姐,吃午饭叫我,带我去逛便宜的小市场,带我去抢打折券……因为太接地气儿,我就叫她“老姐”。让我觉得感动的是,整个公司她只允许我一个人叫她“老姐”,别人都不可以,就跟母鸡护鸡崽子似的。本来上海小姑娘给人的感觉要么嗲,要么作,都是娇滴滴的形象。我老姐不是,对不熟悉的同事总带着“三分讥讽,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一言不合就教你做人,有时候简直是嘴炮技能max。某天她跟一个消瘦的姑娘迎面走过,错身而过的一刹那,我老姐瞟了一眼姑娘的a cup,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好小啊……然后飘然远去,留姑娘在原地石化,风中凌乱。
如此犀利的老姐,也有翻车的时候。某天,日本工厂来了一个营业担当(男),也和她迎面走过。错身而过的一刹那,老姐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矮啊……然后飘然远去。这个时候,她的同桌也从牙缝里默默挤出一句:侬好教(上海话,意思是你好好的,有“我拜托你!”这样无奈的语气),他是华裔,听得懂中文……然后换我老姐坐在位置上风中凌乱。她同桌及时又补刀:下次看到静冈过来的xx桑,你连上海话都不要乱说了,他不仅华裔,还是杭州人,上海话都听得懂……
说起日本人,我很想在这一篇“日式社畜实录”里记录一些日本同事。不是为了证明我真的在日企待过,而是想说,刻板印象中的日本人,和真实接触到的还是有一点差距。他们不是被妖魔化的“鬼子”,也不是日式动漫里的“傻白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有腹黑狡猾的,但可爱的也不少。一般情况下,可爱的都是还没被社会毒打过的,这一点跟我们其实差不多。
印象最深刻的一日本哥们儿是个静冈的管培生。这大兄弟真的是个话唠,非常适合做销售担当的一个家伙。在他没被外派到上海之前,跟我一直是电话联系。我不懂日语,他不懂中文,于是大家就用英语坚持鸡同鸭讲。某天聊完工作的事情,我问他,你有英文名吗?他说:有啊有啊,你可以叫我“德拉根”。我满头问号的问他:咋拼的?他很认真的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拼:d-啊撸(r)-a-g-o-n。搞了半天,他叫“dragon”,因为他名字里有个“龙”字。被他的日式英语给萌到,于是我就格外关注他。
终于有一天,他被外派到上海了,驻扎在我们公司。见到真人“德拉根”同学,我发现他还挺帅的,很有日式花美男的气质,除了个子不太高,笑容那是绝对的治愈。后来没多久,我发现这家伙是个戏精。当时我要结婚了,于是找公司里各种关系好的、各部门的颜值担当录祝福小视频给我撑场子(对,姐就是脸皮这么厚外加有创意)。找到“德拉根”同学之后,他起先找了个会议室,很正经八百的用日语和中文说了一遍祝福语,我也拍好了。结果中午吃饭时他又找到我,很不好意思的说:蛋蛋桑,下班后我能不能再录一遍,前一遍我没发挥好……我说,好呀好呀,没问题!下班后,他把我带到一间有窗帘的会议室,然后示意我他要做点准备。只见他把遮光帘拉得严丝合缝,然后面对窗帘背对着我,我就只能静静地看他装逼。然后他比了个OK的手势,我举起dv,说了一句:action!只见他“欻”的一下把窗帘拉开,然后回头唱了一首王力宏的“唯一”,调子跑到了八百里之外,最后对着镜头很热血的喊:蛋蛋桑!恭喜结婚!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我默默的想:总算知道沙雕日漫的那些桥段都咋来的了,原来并没有很夸张……
其实除了“德拉根”之外,我的职位是接触日本同事比较多的岗位了,有来自东京,长得很像“万万想不到”里面王大锤的田中桑(别人叫他小田田,我默默叫他“田大锤”),有那个连上海话都听得懂的华裔莫利桑(长得很像工藤新一),有爱啃手指甲的大川原,还有后来辞职去法国进修的萌妹子荒谷……这些同事有些来了上海长期驻扎,有些后来去了别的地区,有些回了日本后再没联系。离开老东家后,和这些同事也没什么联系了(咦,咋脑海中乱入了鲁迅先生写的《藤野先生》)。但是他们鲜活的出现在我生活中过,也让我对“日本人”这个群体少了很多偏见。
当然,现在回忆日本同事已经恍如隔世,那就还是好好珍惜我老姐这样的“眼前人”吧,毕竟在上海的地盘上,她的打折优惠信息还是技能点max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