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下夜班走出门口,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个时候你还在屋头歪……”
这样的话,大概只有我老家的人才这样说吧。“歪”就是倒在那里不动,可能是躺在床上没有起来,也有可能是靠在沙发上没有动。总之就是还在家里没有任何动静,让人着急得很。我寻着声音望过去,见到一个身穿黑衣裤的中年男人,站在马路对面打电话。我接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有再听到他说些什么,只是在这遥远的南方,突然听到这乡音,觉得特别亲切,心里生出亲近的感觉。
其实爸妈在我家帮我带孩子,他们还是说着当地的话,怎么不觉察到乡音的可爱呢?可能生活中太多琐事,一开口说话,总是带着很多情绪,不知不觉开始竖起防御,没有办法置身在事外,感觉不到那语言的魅力了。
过年的时候,也带孩子们看了《哪吒》,里面太乙真人带乡土口音的语调,让我觉得更有意思,更具有幽默感了。不影响理解的情况下,一方人讲一方的语言,带着一方的口音,本来就是件有趣的事,那样的人显得更真实。我们从不同的地方来,为了能沟通得顺畅,逐渐讲起了一种语言,但那不代表我们来的地方消失了,曾经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早就融进生命里,不能改变的饮食习惯,不能改变的乡音,都是我们身上深深的烙印呢。
以前,我在身边的人面前,不好意思讲自己家乡的话,大概是想把自己从哪里来这件事深深地掩盖起来吧,觉得只让别人认识现在的我就够了。随着年龄增长,渐渐不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困扰的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我也有我的故乡,不是很正常吗?讲着家乡话的那个我,还是说着普通话的我,只不过是我的不同侧面,完全没有必要害羞或者不好意思呢。这可能完全是年龄的影响吧。
多年没有能回家的我,故乡在记忆中越来越依稀,越来越完美,总是做梦梦到回去,想念那里的一切。然而真正回去的时候,我是不是真的能够习惯于那里的一切呢?那天清晨,我睡醒了起床走到灶台,试着生火,可是几次都点不燃柴火,这可是我小时候的常备技能呢。爸爸走过来,对我说:饭做好了,想吃什么菜自己炒。我瞬间觉得绝望起来,炒什么菜呢?我火都生不燃,而且天气这么冷,洗什么东西都很冷。比起炒菜,我情愿吃白米饭。幸好老胡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困难的事,主动接过炒菜的活,生火的活也由我爸爸来做,我才舒了一口气。
其实在我现在的家里,我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为自己煮一顿饭,只是没有了生火这样的步骤,只要扭开煤气的开关,火就燃了。直到回到老家,才发现自己早就习惯于依赖这样的方便,再叫我像儿时那样生火,已经觉得很难了。仔细回想一下儿时的情况,其实我也不喜欢生活,除了一边生火,一边烤玉米这种美差,弄得满身是柴火折断的尘土还有燃尽后飘出的灰,那时倒一点也不觉得,只是一日三餐要花费很多时间,让人厌倦。把这些时间花在其他地方不好吗,难道整日里都是为了吃?那时候我都有这样的疑惑了。现在再次回到那个环境,原来还是一样的感觉。想念也罢,熟悉也罢,看来我还是没有再次回到故乡的准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