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章
何美珠和苏晓荟吃了面之后，就开始忙活开了。
何美珠在厨房杀鸡切菜煮饭准备拜神的东西，而苏晓荟则扫地搞卫生洗碟洗碗。
大概忙了将近一个小时，苏霖才裹着外套从外面晃了进来。
“回来啦，桌上有面，快吃点。”
“我不吃。”苏霖边应边往房间里走去。
而原本坐在房间里整理衣服的苏晓荟听到声音，便直接走了出来，拦住他，“昨晚怎么不回来睡？也不接我电话回我信息。”
“和同学去唱歌，玩得太夜就直接在同学那里睡了。”
“那现在回来正好，帮忙贴对联。”
苏霖皱了皱眉头，很不耐烦地说：“我很困，要去睡，你自己弄吧。”
苏晓荟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不悦，用力地呼吸一样，尽量克制住自己火气，“你是家中的男子，这些事你难道不应该出一分力吗？”
“哎呀，我困死了，你自己搞掂就好咯。”苏霖直接拂开她的手，就想要跨越过去。
“该睡的时候你不睡，现在所有人都是忙着拜神贴对联一家团圆，而我们家……”
苏霖根本就不顾苏晓荟心里的苦涩和失望，怒气冲冲地说：“烦死了。”
苏晓荟看着他快步走进房间，心里压抑着怒火和深深的无力感，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冲过去骂他一顿。
何美珠看到这情景，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让他们睡吧，我们慢慢弄。”
苏晓荟站在高高的梯子上，一点点地慢慢弄着对联，听着周围传来的鞭炮声，她越想越觉得可悲。
贴对联拜神这些事哪个家庭不是男人做的，她有爸爸有弟弟，可也相当于没有。
团圆团圆，这两个字对她们家庭来说就是一种讽刺，明明一家人都在，可是早已四分五裂，家不成家。
这年过得也没有一点意思。
倒不如往年在餐厅上班，拿多些工资，还可以偷偷塞点给妈妈。
想到这里，她看向给自己递对联的妈妈，她的头发全都已经花白了，五十不到的年龄，看起来却像六十多岁的人。
也不知道以前自己没在家里，是不是她一个人贴对联一个人过年？
两人一直忙到一点多才把所以的东西弄完，能够坐下来吃饭。
何美珠煮了八菜一汤，摆满一桌子，桌上也放着四对碗筷，只是苏振勇和苏霖都没有出来。苏晓荟心凉凉的，不想去叫他们，也不准她妈妈去叫。
母女俩默默地吃着团圆饭，却味同嚼蜡。
吃完饭后，何美珠去开店，剩下苏晓荟在家里，她一边看综艺节目，一边刷着微信。
想着陆铭轩应该还在忙，便也没有打扰他。
有几个以前熟悉的同学朋友知道她回家过年，都约她出去聚聚聊聊天，只是她想着家里乱糟糟的事，心里只觉得烦闷，根本就没有心情，所以通通拒绝了。
她听到开门声，便抬起头顺着那方向望了过去，是苏振勇。
目光顺便扫过挂在墙上的钟，已经三点多了。
他还是穿着昨天那套衣服，脸上胡子拉碴，灰白的头发凌乱不堪，看起来很久没洗了。
可能因为昨晚醉得太厉害，他走起路来，还有些许的摇晃，不停地发出咳嗽声。
苏晓荟按下心里的不悦和烦躁，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轻声说：“爸，起来啦，我给你热一下饭菜。”
“嗯。”对于这个女儿比往年难得的乖顺，他有点意外，但也没多大触动，径直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烟和火机，点上一根。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苏晓荟端着已经热好的饭菜出来，看到苏振勇又已经喝上了酒，一大早空腹喝白酒，也不怕伤胃。
“爸，先喝点香菇鸡汤吧，空腹喝酒不好。”
“怕什么，我都这样喝了这么久，不还是好好的。”嘴上虽是这样说，他还是端起她盛好的汤喝了几口，感觉空落落的胃暖了不少，又挟了两块鸡肉来送酒。
苏晓荟瞧见他只顾着低头喝酒，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直接坐回原来的位置。
一大杯白酒见底后，苏振勇抬起头瞄了苏晓荟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开口道：“最近小卖部的生意不好……你弟又要学费……”
还不等他说话，苏晓荟就直接接过了话头，“知道了，明天我会去银行取钱给你。这是我的家，只要我有钱我一定会给回家里。只是你和妈平时也要顾着身体，照顾好自己，等啊霖毕业后，你们还能多享几年清福。”
她知道他的脾气，如果直接说让他不要再伤害妈妈，他肯定会暴跳如雷，马上发大火。
也唯有趁这几天在家里先慢慢劝说，加上金钱的辅助，令他收敛一下，不要再对妈妈动手。
太多次失望的她，已经不敢祈求太多了，只希望能慢慢改善。
听到苏晓荟那么爽快地答应给钱，苏振勇心情很了很多，扬起胡子拉碴的脸扯出了一个笑容，“嗯，我们会活得长命百岁的，什么时候带你那男朋友回来瞧瞧？探探他的情况。”
“可能初五的时候他会过来，他对我挺好的，我们也有结婚的打算。礼金他一定会给足，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跟他讲钱方面的问题，也不要让他看到我们家里这么多矛盾争吵。不然吓走了他，我就辈子也就不会再恋爱结婚了，也不会再好好工作赚钱养家。”她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吓苏振勇，而是如果他们两人真的是分手的结局，那她此生不会再去爱上别人了，甚至会重陷进曾经的黑暗世界。
苏振勇板着脸，刚想发火，可想到上次吵架后，她真的没再给过钱回来，他又有些退缩了，想着先稳住她，以后再慢慢问她拿钱。
“嘿，你以为我想家里吵吵闹闹吗？你让你妈少惹我生气，我就不会发火。到时候你带男朋友回来，我自然不会让你丢脸的。不过如果他条件太差的话，我可不会同意你嫁。”
“他很好……”苏晓荟话还没说完，见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李萌萌打来的电话，便边接听边往房间走去。
“萌萌，现在有事吗？”
“哼，没事就不能找你嘛？姐姐想你了。”电话那头的李萌萌嗔怪一声，拉长了尾音撒娇。
苏晓荟关上房间门，露唇一笑，“哈哈，可以可以，我不是想着你会忙嘛。”
“你以为我是你啊，重色轻友……”
“我错啦我错啦。”为了避免李萌萌碎碎念，她急忙求饶道：“我也很想很想你，现在家里不忙吗？”
“吃过饭，爸妈去睡午觉了，我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就打电话给你咯。对了，你爸最近如何？”
“没什么，还是老样子，你不用担心我。”想着李萌萌对自己的关心，她不由来就觉得感动，有这么一位时刻牵挂着自己的好朋友，真的觉得人生充满了温暖。
“那就好，照顾好自己，不然到时候陆少看到你瘦了，他可就心疼死了。”
苏晓荟脱掉鞋子，躺在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呵呵，难道不应该是你心疼吗？”
边说她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得早，现在一见到床就想睡。
“你都有人爱了，哪还用得着我。你是不是困啦？”
“嗯，有点，早上起来忙活了半天。”
“那你睡吧，有什么事再给电话我。”
“好。”
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
苏晓荟一大早就被妈妈叫了起来，要她一起去舅舅家里。
何美珠准备了不少的水果，还有自己种的蔬菜和养的大公鸡，都是她的一番心意。
平时忙着家里的事，两兄妹一年也没能见上几次，只是感情一直都很好，大哥大嫂都很关心她的情况。
更是无数次劝说她离开这个家。
但她想到自己这个年龄了，儿女又还没成家，如果真的是离婚了，这个家就散了。
更怕苏振勇会把气撒到大哥大嫂身上，做出伤害他们的事。
反正都已经忍受了这么多年，就再忍下去吧，人生意外多，也不知道还能活上几个年头。
两家距离也挺远的，坐大巴要一个多小时，苏晓荟一上车就眯着眼睛睡觉，昨晚她防备着她爸又会发疯，都不敢熟睡，老是惊醒。
舅舅家里是一栋两层半的小别墅，去年因为表哥结婚而重新翻新了一次，崭新明亮。
苏晓荟在心里默默地想，自己现在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的小女生了，对于家庭有心无力。
现在自己不但手中有钱，而且背后还有陆铭轩的支持，一定要尽快让爸爸改善暴力倾向，然后再给家里买上新房子，让妈妈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舅舅和舅妈知道她们会过来，就哪里也没去，用心地准备着招待她俩的午餐。
苏晓荟一跨进门，就笑着喊道：“舅舅舅妈，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舅舅听到声音立马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心地迎了过去，“你们来就来，大老远的干嘛还提着这么多的东西，也不嫌累。”
“不累，这是我早上刚从地里摘的蔬菜，鲜嫩鲜嫩的。”
“把东西先放下，坐坐坐，喝口水。小荟，都一年没见，这次看起来脸色红润了些，也长肉了。”
苏晓荟接过舅舅递来的水杯，甜甜地笑着说：“谢谢舅舅，是吗，我也觉得自己胖了不少，手臂都粗了。”
舅舅看着苏晓荟的脸，眼里全是慈祥温和，“胖点好，胖点好，以前瘦得像被一阵风就能刮走了。”
何美珠环视了一眼房子，边搓着手边问“哥，嫂子和睿子呢？”
“你嫂子在厨房煮饭呢，睿子陪他老婆回娘家了，他们应该下午就回来了，晚上吃过饭后再让他开车送你们回去。”
表哥结婚的时候，苏晓荟由于工作的关系休不了假，也就没能回来，参与不了他的婚礼，想想都还有一点小遗憾。她站了起来，伸了伸腰，打着呵欠说：“妈，你陪着舅舅聊天，我去看看舅妈。”
房子的空间很大，但布置得很温馨，收拾得也整洁，不像自己的家里，总是乱糟糟的。
厨房关上了推拉门，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有个模糊的身影，还能听到一些响动。苏晓荟便直接伸出手拉开门，她笑着朝因为听到声音而回头的舅妈打着招呼：“舅妈新年好，你看起来都越来越年轻了，一点都看不出是快要做奶奶的人。”
估计没人会不喜欢听恭维的话，特别还是从自己在意的人的口中听到，当然是非常的开心。舅妈的嘴都笑不拢嘴了，嗔怪了一句，“你这丫头，现在嘴学得这么乖啦。来帮忙把剩下的饺子包一下。”
“哇，是我爱吃的香菇鸡肉馅。”
“就是知道你爱吃，才特意给你准备的，呆会你可要全部都给吃完了。”
苏晓荟边洗手边说：“好好好，我一定都吃完。”
她擦干净了手，拿起饺子皮，娴熟地包着，前段时间她可是特意跟金婶学了一次，只为有空的时间包给陆铭轩吃。
舅妈往切好的鱼上扫上姜葱料酒酱油，然后放进锅里蒸，得空的时候往苏晓荟那边瞄了一眼，便肯定地说：“包得有模有样的，不错，看来是学过。”
“嘻嘻，那是因为我聪明，一学就会。”
“你这丫头……”舅妈脸上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顿了顿，便问：“听你妈说，你交了男朋友？还准备要结婚了？”
“嗯，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初五的时候可能会过来我家。”
“哦，那到时候带来给舅舅舅妈也瞧上一瞧。你妈一直担心你恋爱结婚的事，现在你找到男朋友了，她也就放心一些了。不过，对于结婚对象，你还是要慎重选择，认真考虑，千万不要像你妈嫁给了你爸，这半辈子都过得这么辛苦。”
虽然知道舅妈是为自己好，说的也是实话，可听了之后，心里还是闷闷的，叹了一口点头说：“好，到时候带他一起过来。”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表哥和表嫂回来了，大家围坐一桌吃着晚饭，边吃边聊，气氛很好。
欢笑不断。
等到临别要回家的时候，何美珠表现得非常的不舍，眼睛微微发红，拉着她嫂子的手不舍得放。
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受到家的温馨，心情也才能放松一下，像个正常妇女一样，不用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如果够狠心的话，她真的是不想再回去面对苏振勇的暴力和虐待。
可每每想到自己生养的孩子，又狠不下心来，只能选择继续去默默承受。
年初三的午后，大街小巷都还是弥漫着浓浓的新年气氛，以往冷清的街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家结伴而行，脸上的笑容都是无比的灿烂，怎么看都是一副热闹的样子。
县城的步行街上有一排的奶茶店甜品店，而店门口的前面都摆满了各类的小吃摊，有手抓饼、臭豆腐、烧烤、麻辣烫……
连空气里都是浓郁的味道，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苏晓荟按照和顾明月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一间叫爱上柠檬的饮品店。
走进店里，看到每张桌上上几乎坐满了人，一时之间，倒也认不出来顾明月在哪里。
刚想打电话给顾明月，就看到了一个俏丽的女生站了起来，摇着小手喊道：“小荟这里。”
听到声音，苏晓荟抬头望过去，路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刚才一直塞车，让你等了这么久。”
顾明月一边把餐牌推到她的面前一边说：“没事没事，这大过年的，到处都是车多人多，我也是刚到。你看看要吃点什么？”
“就热柠茶好了。”
服务员很快就把她们点的饮品和小吃送了过来，苏晓荟喝了一口热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暖和了过来。
“你不是准备结婚了吗？还以为你今年会在他家里过年。”
苏晓荟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好几年没在家里过年了，这次难得有机会陪着我妈过年。还说我呢，你们不也快结婚了吗？”
顾明月眉头一皱，轻轻地叹了一口，右手食指无聊地扣着桌面，“唉，我这是一言难尽……回来过年前，我和啊凯回了他爸妈那边的别墅。在吃饭的时候，啊凯就说想让我留下来一起过年。他爸听了沉默着继续吃饭，而他妈妈说了一堆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女人还没嫁过去，要自爱，还有世事难料，是不是一家人都难说……她都这样了，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她本来是一个性格倔强又自尊心强的人，如果不是爱上程凯，哪会一次又一次忍气吞声，承受这么多的冷眼和轻视。
不等苏晓荟接话，她又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最近几天，我发现跟他讲电话都感觉他怪怪的，好像又什么在瞒着我。”
“该不会是给你惊喜吧。”苏晓荟握了握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微笑着说：“你别想太多了，我觉得你这么好，最后一定会得到你未来婆婆的认同的。”
顾明月勾了勾唇，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希望吧，我都不想去想这些烦心事。我准备过两天去泰国玩，你要不要一起有伴去？”
“不了，初七就要正常上班了。你是自己去，还是和程凯去？”
“就我自己去，现在都不想见他，免得我心情不好，和他吵起来。”
“嗯，你就当是去散散心。不过要小心点，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顾明月摸了摸咖啡杯，感觉凉了，便没有喝，“你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吗？到时候给你带回来。”
“哈哈，没什么要买的，你就带多点吃的特产吧。”
“这好说，等着我回来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