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一位朋友跟我说,出差时,他一个人住在旅店里,翻来覆去好久,还是难以睡去,要是在家和老婆一起睡则安稳多了。他解释道,自己一个人时,思绪总是天马行空地乱闯,于是便总是睡不着;而和老婆睡在一起,什么也不去多想,就很快睡着了。
这实在是一个有趣的现象。
记得有怕黑的女孩子找我聊,说自己晚上总是要开着灯才能睡觉;也有一些必须抱着绒布娃娃才能睡得踏实的。一般小女孩有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而如果怕黑怕得不行,对黑暗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恐惧,则可能有一些特殊的经历影响了个人的情绪和认知,需要及时地做一些心理干预和处理了。
其实,每个人独自面对黑夜时,内心里都会有一点点敬畏,这是来自洪荒远古的集体无意识。现代社会,白日里忙忙碌碌,晚上疲惫不堪、倒头便睡的大有人在。
而繁华的夜生活早已冲淡了黑夜的静谧安详,人们在众声喧哗中消泯了各自的孤独惆怅,很多人可能许久都没有用心体验过一个人过夜的滋味了。古代文人骚客那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心情,也成了一番无法触及的意境。
然而,也有为凡尘琐事闹心的失眠者,他们辗转反侧,一梦难求,思绪纷飞,百感交集,躲不过黑夜的张牙舞爪。败名者愤慨,失恋者低泣,求财者焦灼,谋事者忧虑……凡有求,凡有失,都啃啮人心。
二
相信很多人都经历过彻夜难眠的煎熬,那种思维奔逸又迟滞的状态是一种非常糟糕的体验,可以称之为抑郁发作。
那时候,一个人裹在被窝里,看窗外投射过来的几缕明明灭灭的光影,昏昏然却睡不去,神经绷得紧紧的,泪沾衣襟又拭去,折腾来、折腾去,迷迷糊糊的,只感到脑袋沉重、全身乏力,想抓住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那是灵魂逼仄时,一个人无法穿越黑夜所感到的深深的孤独和恐慌。
其实,很多人在尘世里孤苦伤怀,只是想要得到爱,和找到自我。
少年时期,我也曾苦苦思索,这个身躯到底是什么?“她”装着一个叫做“我”的东西?为什么“我”偏偏活在“她”的身上?“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生命之船驶向无涯的荒野,你是否曾像我一样,怀疑过自己的存在?
也许,你曾像是一个桀骜不驯又自卑沉沦的孤魂,游荡人世间,看繁华如梦魇。又像一个局外人,旁观别人在生命之河里摆渡,却看不到自己的航向,在船身的摇摆里失重、眩晕……
相信每个人的抑郁发作会有不同的导火索,每个人在黑夜里会经受不一样的心灵拷问。然而,对于生命存在的疑惑、对于人间真爱的渴望、对于自我价值的追求,是我们能够体验到的较为本质的共同支撑。
三
一次NLP讲座中,讲师请台下一位年轻男子以个人实例做演示。这是一个关于目标的设想,用的是换框法。男子想要炒期货,讲师便追问他炒期货的目的,男子说是想赚钱,讲师进一步追问赚钱的目的……
最终,经过一番追问,男子想要炒期货的终极意义归结为想要得到爱。于是,事情就变得灵活了。
讲师启示他思考一下,如果同样可以得到爱,是否可以不通过炒期货(对当时这位男子来说有困难),而通过别的方式来实现呢?这样子去思考人生的目的与当下的选择时,会感到有更大的空间。
有一位男士在相隔一个月的时间前后,对于情感关系的看法可谓发生了180度转弯。
一个月前,他拥有大家都看好的伴侣关系,却忽的对早已习惯的平淡感到厌倦,毅然分手;一个月后,他却想要找一个女人奔着结婚的方向去迅速发展一段平稳关系,结果被拒。
情感空白期,他感觉少了很多爱,想要弥补,却找到妓女,越发迷失……诚然,每个人都想要得到爱,但每个人对爱的理解却不尽相同。如果爱是一个可视化的容器,我们需要看看这个容器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四
那么,求爱的路上,谁能陪你穿越黑夜呢?
如果你有一个恩爱的贤妻或郎君,大可以每天抱着亲爱的人儿安稳地睡去。
如果你尚且单身一人,也可以抱着厚实的棉被,幻想抱着心目中的他/她,眉开眼笑地梦呓。
如果你不幸与人结为怨偶,没有拥抱的心情,更没有幻想的空间,你大概就比较孤独了。
当一个来访者与咨询师建立了深度信任的关系后,在她夜不能寐的时候,首先想到或者唯一可以想到的,可能就是那个可以对之掏心掏肺的咨询师了。
这个时候,咨询师应该处于睡眠状态,按照通常约定的原则,这个时间是不允许被打扰的。
可是,暗夜里孤独的来访者还是忍不住想要和她的咨询师预约谈谈。她有气无力地敲打了一条不长不短的私信,删改几番,终于发了出去。
她知道咨询师此时不可能回应这个冒犯休息的预约,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此时此刻的压力转嫁出去。
然后,她思忖片刻,重新感受咨询师与她同在时的感觉,心里感到舒坦一些,便慢慢地睡着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对来访者而言,咨询师的存在本身就是很好的疗愈。
或许咨询师没能在暗夜里为来访者及时地排忧解难,但咨询师的无声存在已经具有陪伴的力量,疗愈的效力不仅在谈话的过程中体现,也渗透到当事人的生活中来,消减了她心头无依的感觉。
是的,拥有一段安全稳定的咨访关系是一种很好的资源和能量。内化在心的咨询师成为陪伴我们穿越黑夜的使者,一直活在我们的心底。
同时,每个人都可以不断发掘自身的潜能,听弱小的内在自我在暗夜低泣,让强大的内在自我给她一个依靠的肩膀,带领她一起走向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