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常跟奶奶一起住,每天的早餐,是永恒不变的--青菜泡饭年糕,先把青菜放油里一炒,放水后加入冷饭和切片年糕,一起慢慢煮。奶奶的青菜泡饭年糕,很特别,青菜煮得烂烂的,已经分不清菜叶和菜茎,年糕软软的,基本不用咀嚼,还带着一点铁锅的味道,我常常一口气吞下两碗。有时候我也会要求妈妈烧一碗,并且强调青菜一定要煮得烂烂的,我妈会很鄙视我的特殊要求,所以她的青菜泡饭年糕始终不如奶奶的好吃。
那时还没有电视,为了省电,我们早早地关灯睡觉,奶奶一边给我和弟弟讲“老虎外婆的故事”,一边会像变魔术一样,从床里边挖出各种好吃的,有时候是一块冰糖、有时候是几颗桂圆和荔枝,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反正是甜甜的。奶奶的床,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
夏天,没有电扇,没有蚊香,我们铺一张席子睡地上,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奶奶一直用扇子给我们赶蚊子。
后来,我们随父母到乡里读书,每个周末我和弟弟都会骑着自行车去奶奶那里,她会把攒了一个礼拜的东西都给我们吃。白天我们跟小伙伴出去玩,池塘边,竹林里,田野中,我们常常会忘记时间,忘记吃饭,直到在炊烟袅袅中听见奶奶的呼叫。后来学业越来越紧张,有时候我们一个月去一次,听村里的阿姨说,每个周六上午,奶奶都会在门口的梧桐树下,垫着脚尖,伸着脖子等待我们的到来。
奶奶的病发的很快,一个礼拜就突然走了,我去医院看她,她已经很难开口说话,消瘦的不成样子,我躲在一角,不敢叫她,因为,我觉得她不是我的奶奶,她跟我的那个奶奶完全不一样,她只是一个陌生人。直到她离开世界的那一天,我看着那张陌生的脸,没有一滴眼泪,我躲在屋子里的一角,没有去理会周围环境的一切悲哀,我的内心也没有一点伤痛。
两个礼拜过后的周末,我兴冲冲的收拾书本,因为我要去奶奶家,突然,想起,奶奶是不是不在了?是做梦吗?
我飞奔去奶奶的家,房门紧闭,门口堆了一些杂物,还有一些凌乱的小草,心里空空的,完全没有了着落……
之后的两三年里,常常会梦见奶奶,梦见她慈祥的笑脸,但总是触不到她,每每醒来时,泪水湿了枕头,我后悔那时为什么不多陪陪她,帮她做点家务,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躲得远远的,为什么不过去叫她一声,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奶奶,你会好起来的!”
时间如风,伤痛与遗憾如沙被风带走,剩下的只有温暖的回忆。有时候看到餐厅的菜单里有---青菜泡饭年糕,我总想尝尝,都没有奶奶的味道。直到有一天,我吃到了婆婆的青菜泡饭年糕,瞬间感动到泪崩,这是奶奶的味道呢!
当所有孩子双休日在拼命补课的时候,儿子最想去的地方是爷爷奶奶家,他说那是他的老家,是他最快乐的地方,而且有他最爱吃的红烧肉,所以,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