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昨晚睡不着,一大清早便起床了。她总有做不完的事,光是洗洗抺抹就忙了大半个上午,此刻她已将午饭做好。便走到村口盼望,估计琼这会儿应该要回家了。果然,站了不多久,远处,那个扎着两条辫子,穿着红色碎花衣的女孩在朝她走来。
李氏赶紧迎上去,接过琼手中的布袋。一路叨叨,琼也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在友那儿的所见所闻说予母亲。听说友并未受苦,李氏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正值春耕时季,冬天,陈父已在菜园里开出了几条水沟,这样土里的水容易沥干,垅上的土层也加高了,即使下点雨也淹不到作物了。
他们准备将自家的每一寸土地都种上作物。谷种已下泥,那是几亩水田的秧苗。地里准备种些棉花,也种点玉米和红薯。另有几分菜地,用来种蔬菜,对了,辣椒苗中间要栽些菜瓜藤。
李氏又孵了十几只小鸡,还有五只小水鸭,另又买回两头小猪。
上半年算是风调雨顺,田地一片葱茏。夫妻俩天天田间地头劳作,大儿子甫也能帮点忙了,琼也学着煮饭了。一家子在自家田地上经营,自由安定,舒适而满足。
时至六月,辣椒地里的小菜瓜结得密密麻麻的,几个孩子每天都要进菜园瞧瞧,巴望着莱瓜早点能吃。连连大太阳,天天浇水施肥,那菜瓜一天一个样,越长越大。
一天中午,李氏提着木桶进菜园,拣最大的菜瓜摘了四条进屋,孩子们立即围拢来。母亲手脚麻利,清洗,剖开,去籽,一人一大块。咬一口,清脆香甜!此后好长时间,便天天有菜瓜吃了。也许这份香甜,将长久根植于孩子们记忆的心田。
菜瓜越结越多,供过于求了。趁着好天气,李氏每天都将吃不完菜瓜清洗干净,切成一片片,晾在晒垫上,待到傍晚收拾便有一大碗了。她将这些干菜瓜皮撒上盐,再切几个红椒拌进去,压进小坛子里。过几天拿出来,用菜油一炒,香脆酸甜,绝对美味。
菜瓜生长已进入尾声,孩子们吃瓜的兴致也淡了。李氏却坚持天天晒菜瓜皮,积少成多,最终也压了满满一坛子。
这个时候,鸡鸭都陆续下蛋了。那五只水鸭,几乎每天都下蛋。李氏一向能干,做出的咸鸭蛋个个生沙出油,家里的餐桌上便常有咸鸭蛋,孩子们百吃不厌。
中秋节,已出嫁三年多的大女儿子带着儿子回娘家了。李氏见到这个二岁半的外甥自是欢喜。外甥名瑞,他最爱吃菜瓜皮与咸鸭蛋,尤其是菜瓜皮,几乎餐餐要吃。子在娘家住了半个月,一坛子菜瓜皮也就吃得差不多了,剩下一点,李氏也让她带回家去。当然李氏还准备了一百个咸鸭蛋和一个大糍粑给女儿带回去。
当年是近几年最顺畅的一年。一家人终于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李氏夫妇欣悦而满足。
时至冬季,田地里的农活少了。河沟水浅,鱼已长肥,正是湖区准备过年鱼的大好时期。晴天,陈父带着甫外出捕鱼,有时,将一截水沟弄干,就能捉到几十斤新鲜鱼,其中的大鲫鱼清蒸就很鲜美。
一次,李氏看着那一脚盆肥硕的黑壳鲫鱼,便想着让住在镇上的友也尝尝。于是,她挑选了十几个最大的,带着琼来到了镇上。依然是让琼送进屋,自己则返回家。
看到琼送来的新鲜鲫鱼,友的婆婆很高兴,马上接过来送进厨房,并嘱咐厨子趁新鲜煮些吃。
吃过午饭,婆婆拿着一张大绒毯让友去洗洗。友接过来,与琼一起来到洗衣服的地方,将绒毯浸在脚盆里反复揉搓。换过几次水后,眼见那脚盆里的水变清了,就准备将水拧干再晾到旁边的竹蒿上。
可那浸湿了的毯子实在太厚重,友根本提不起也拧不干,她的脸憋得通红,依然徒劳。琼力气更小帮不上忙。友忽然就哭起来了,且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婆婆。
婆婆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高高的儿媳,不愠不火地说:“你哭什么呀!你看,又没人打你骂你,我从没要你做过什么事,你给我洗张绒毯都不成吗?”
友不抬头也不回嘴,只是哭声更大。婆婆只好说:“算了,算了,不要你洗了,你别哭了。带你妹妹进房吧。”
过了好一会,友才直起身来抽抽搭搭地回房,琼紧跟其后。第二天,友照例将琼送出几里路,且一再叮嘱,昨天洗绒毯的事不许告诉娘。琼果真没对娘说,只是她不明白,友为什么那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