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网上买了木心的书,《云雀叫了一整天》,打开包装时看到了两本,原来随机赠送了一个。赠的书粉色封面,名字也好,叫《月光航线》,作者薇拉。翻一翻里面,掉出月牙状的书签,和一大张彩画,画上一个长发长裙的女孩,趴在钢琴键上,像是忧伤,像是思考,又像是睡着了。撑起的琴盖上,是繁复的鲜花,似乎闻得见浓郁的芳香。
那么喜欢木心的句子,却没有先读诗,而是少女情怀,翻起与我的年纪不相称的言情小说来。也许,仅仅是喜欢那个粉色月牙书签;也许,是好奇这个陌生的薇拉文笔到底如何;也许,是想去验证一下,这明知是虚构的爱情,还能不能动了我的心?
很久没有这么快读完一本书了,尤其小说,近年几乎不看。生活理智得像一本艰涩的哲学,而小说的跌宕起伏,早已像青春沦为一条直线,曲度几乎没有,哪里还有伤春悲秋的心情,为故事中的主人公消耗时间和气力。而事实是,我竟然两个晚上就看完了,倒不是说情节多好,而是看起来轻松,没有再像上学时那样,堕在人家的悲剧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想来近几年一直看散文,是那种深浅合适的,一个用词都很简约适宜,一个句子仿佛蕴含着一生的感慨,而三两句话就组成独立的段落,让人咀嚼不已,放下书了也能从容地去做饭,去给花草松土,不再困在其中兜兜转转。
老师今天说我的文,有凝炼典雅之风,与他相比已是“青胜于蓝”。这让我惶恐。我说,老师才华我只能仰望,终究青不若蓝。因为,仅阅历与阅读,我都不及,那生命的厚度,岂是随手一翻就能读完读懂的书?就像木心的那本,我终究还没有翻,仿佛内心觉得神圣,不敢轻易触碰,只看到腰封上是有名的《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而薇拉在彩图上说:你的名字,是这个世界上最简短的情诗。
也许,这就是生活的包容吧: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冷静,可以冲动;可以奔跑,可以徐行;可以谈情说爱,也可以回忆人生。所以我实在应付不了生活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累了就停下来吧。于是我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抱着书进到另一个世界去。或者我就认认真真地去操场跑圈,在冷飕飕的风里,只听自己的呼吸声,和节奏均匀的脚步声。
我必须慢下来了。当身体的病痛让我不再坚强,当附加的任务压得我不能喘息,当时间不能自己控制喜欢做的事没机会做的时候,我开始烦躁不安。我的内心像住进了一只情绪失常的兽,时刻准备冲撞出来,把这一切都毁掉,再重新建立一个简单的世界。就用儿时的积木,就用不曾死去的童心,还有一点点的晨光,夕阳,月亮,和冬天的雪。
当今天,几枚亮晶晶的银针扎入了腰部,原先想象的对针灸的恐惧一扫而光,又重新对我自己充满了希望。我真是一个容易颓废又容易奋发的女子啊,就像暴风雨过了,我就忘了风狂雨骤是多么的让人讨厌,而生出对晴空的无限喜欢;就像这个冬天还没有过完,我坐在阳台的光中,已经恍惚坐在了春天的怀里……
有时候,觉得心老得不能动了,像一块遗忘在冰箱冷冻室里的肉,用刀砍都像敲击石头。有时候,又那么容易孤独,却不愿意找一个朋友,陪我在长长的街上走了又走。一个人的时候,就看看景,听听歌,漫无目的地走走路,给自己下一碗淡淡的清汤面。
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所以我打算买个吉他,从零开始学。这是我很小时候就做的梦,可直到现在才有这个能力,这个时间。我知道,会很枯燥,十指连心,会很疼,可一想到心心念念的事一旦做成后的喜悦,竟然内心坚定。
余生不长,光阴无情,我不想被琐事耗尽余力,我只想,白发苍苍回忆这一生的时候,想到毕竟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该是多么满足啊。到那时候,我银发飞舞,满脸丘壑,咧开的嘴里没了牙,可那笑声,是真真切切从心里发出来了呢!
无论小说还是情诗,都可以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