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深夜,QQ响起,好友K发来一连串唠叨。她说:“我快受不住了,我妈整天唠叨,几乎和她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其实我也不知该怎么回复她,呆在对话框前久久没回过神来。安慰她,附和她,说是她妈妈的错,这都不正确。因为我想象中她回家后的日子应该不是这样的。
本来一个人离乡别井,千里迢迢去外地求学,一年中也就那么几次回家的机会,更应好好珍惜。平时在校,她每天都会往家里拨一个电话,和妈妈聊得好开心,放下电话还满脸舍不得,说恨不得立马飞回去。可这才没几天啊,寒假才刚刚开始,那积聚半年的思念在相见的那一刻就灰飞烟灭了吗?她见我没回复,连珠发炮打字过来,尽吐心中苦水。
“你知道吗?在家里,妈妈怎么看我都不顺眼,我吃饭看看手机怎么了,在学校不都这样嘛?我晚上看电视夜深了,白天睡到12点补补眠都不可以吗?我就喜欢躲在房间里,大人聊天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然后我妈就发狠话了,把我往学校里赶。走就走,看我走了还不是她牵肠挂肚?”屏幕上的这番话我看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其实K的情况不少见,很多年轻人都抱怨,为什么父母在电话里总是那么温柔,相隔千里就那么想念,朝夕相处了反而互相嫌弃。我只想说,错不在父母,而是我们的懒散态度伤害了他们。父母忍住思念和担忧把子女送得远远的。相聚的那一刻把所有省略的爱都弥补上。
可是,慢慢地,他们发现他们的爱无处安放,就像引了线的针怎么也找不到突破口。他们曾想过无数次,女儿回来后一定要亲手做好菜给她补补身子。餐桌上,他们想和女儿聊聊天,听听学校里发生的开心事,想确认下他们时时刻刻的担忧是否能放下。可是他们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所以父母只能生闷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让你和她吵吵嘴,甚至用胁迫,不满的语气使你后怕,从而放下手机好好和她谈谈话。
想到很多很多场景,再也睡不着了,打开电台,随机选了一辑,题目叫“所有的告别都在一瞬间”这世间,太多的人和事,从没想过分开,一下子就到了告别的时刻。
记得小时候,每次离家上学,总要大声地和奶奶道一声别,直到她也回应,我才安心。因为我们不曾想到处变不惊,细水长流地过着的日子,有一天也会有猝不及防的告别。那么遗憾会伴随一生。来不及说的再见尾随着我们走向下一段旅程。
可是在最后一刻,我也没有和奶奶说一声再见。给她喂完饭,就跑去看电视剧了,习惯了她平时的吚吚呀呀,想着也没什么事,甩开了她用尽力气拽住我的手,她是向我告别了,可我欠她一句:走好!
有些人,因为急冲冲,忘了说再见;有些人,因为脸皮薄,羞于说再见;有些人,因为太要强,吝啬说再见。再见,便是对过去一段日子的告别,美好的,难过的,都划上一个句号。
所有的告别都发生在一瞬间,所以每个在一起的日子都应安然以待。
K每次开学前心情都好低落,哭着对我说:“我真后悔在家的日子不好好陪妈妈吃顿饭,聊会天,逛次街,还整天惹她生气。”我想,如果这懂事能延续在家里的那些日子,她妈妈该多开心。但我知道天下的妈妈都不会怪罪自己的女儿,哪怕她多么叛逆,多么伤她的心,在女儿离家的那天,还是会贴心地蒸上一顿热饭,反复检查行李,目送直到车消失不见……
她不会记得女儿的破口大骂,怒目圆睁,她只想起女儿的欢声笑语,调皮搞怪。可我们在离开的那一刻是否觉得心好痛,好懊悔,明明可以做到的事情却偏偏对着干,明明可以做得很好的事情却往往以糟糕收场。
我想,如果能珍惜陪伴的日子,每一天尽心去过,就不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形成极大的反差了吧。爱之深,悔之切,谁也不否认很爱自己的妈妈,但觉得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怂恿自己把这爱的弹簧越拉越紧,任何一方松手都会受到深深的伤害。皆因我们不够成熟,不够宽容。
我曾经也很幼稚,觉得妈妈说我一句不是都是针对我,每次都以犀利的语言还击,直到她哑口无言,心里便暗自得意。幸好岁月磨圆了这些利箭,不轻易对准亲人射出。
离家的日子多了,陪伴亲人的日子少了,有时回家看见相濡以沫的父母谈天说地,我会想其实他们是否有没有我都会过得很开心呢?现在我知道,他们的开心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等待,有一个期望,他们的一生分成了几段,以前是按日计算,慢慢按周,按年,直至没有个确切的日子。
来自心底的东西,往往也深藏岁月,不必手舞足蹈地虚张声势,只需默默平静地付出。有一天,岁月磨平了锐气,年华抚平了心气,我们就能归于安然的心态。不必道歉,不要愧疚,不能后悔。认真,实在地珍惜在一起的日子,比起你在往后用更多日子去忏悔更有意义。
我发了个“拥抱”的表情过去,当有些话不知怎么开口,有些事无法改变,沉默而以最简单的安慰也许是最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