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吃饭穿衣
我的童年时代,虽然物质匮乏,生活清苦。但是依然开心、快乐地生活着。
在正常年景下,我家作为一个中农户家庭,饭是能吃饱。但是,根本说不上吃得好。没到夏收,家中陈粮几乎见底,能接住麦子下来就相当不错了。
有的人家青黄不接时,生长在地里的麦穂正灌浆,就揪回家。放在锅里炒一炒,经揉搓,褪成软乎乎的麦粒。在石磨上推成“捻捻转”充饥。它好像有点劲道的面条似的,猛一吃还不错,我也吃过。
听说有这么个真实而悲凉的故事。有个家庭,早些时就断了粮。每日吃糠咽菜,就等着自家地里麦子长熟。娘看两个孩子饿得实在不行,就做些“捻捻转”给他们吃。孩子们看到了“好吃的”,就使劲吃。结果都撑死了。
那时,就我家而言,没有多余的粮食垫底,啥粮食打下来就吃啥。麦收后两个多月几乎全吃白面。其余时间主要吃杂粮、红薯。只在家中来了客人,过年过节,才吃顿白面烙馍。烙馍是家乡的传统食品。过年时才蒸两笼蒸馍。老话说“烙馍省,蒸馍费,想吃锅盔卖了地。”
偶尔,大人赶集、上会,买回一两个白蒸馍;姥娘来看我,常蒸些白面包子带来;三姑家是个富有的大户人家。她有时背着家人给我拿来三两个白蒸馍。我都稀罕得不得了,吃起来是那么香。听三姑说,她家整年吃白蒸馍,小孩子吃腻了,给人家换黑面饼子吃。
那时,红薯能顶多半年粮。吃法是五花八门。例如,蒸红薯,煮红薯轱辘,涨稀饭锅。磨成粉芡做粉条,打凉粉,蒸焖子。把红薯干磨成面掺上杂面,擀面条等等。总之,生活里天天、顿顿几乎离不开它。红薯也就成了家乡人的宝贝,只要有了它,就饿不死。每年我家种红薯不下二三亩。经常把小红薯喂猪、喂牛,以节省干料。
多数情况下,一日三餐是:早上玉米糁或者小米涨红薯稀饭;中午杂粮面(少量麦子掺豆类或红薯干磨成混合的杂粮面粉)面条,锅里放很多霜打黑红薯叶;晚上是"没耳朵扁食"——清水煮红薯轱辘。有时和点包米面。
玉米面掺杂粮面或者红薯干面拍成饼子,在鏊子上焙熟,这就是饼子馍。闲天连这都没有。
吃的是自己菜园子里种的菜。穿衣服靠自种棉花,纺线织成老粗布,再染色。
冬天,我经常看到家里土法染布。把橡壳和石榴皮一起熬成黑水。再把家织白布放进去煮。
然后,把坑里的黑泥与锅里黑水和在一起,在布上边涂边揉。铺在地上晒半干,在水坑里摆去泥。如此反复染两三遍。最后,用清水洗干净,就染成黑布。冬天谁家穿的棉衣黑,说明家里媳妇会染布。
从上述不难看出,家里大致过着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生活。反正吃、穿、用,都在自家种的十四亩土地上做文章。尽量不去花钱买东西。
遇上灾荒年就惨了,那是真要饿死人的。
3.2 取暖
秋收后,把苞米杆、烟柴杆、棉花杆等柴禾垛成垛,这就是冬天烤火的燃料。家乡没有烧热炕的习惯。数九严冬,寒风刺骨。柴禾在火盆里燃烧,将每个人的脸照的通红。
只在天气太冷或者过年时候,爷爷才把他收藏的干树疙瘩拿来烤。一家人围坐在热腾腾的火堆旁,谈天说地,欢声笑语,别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我学着大人样子,利用火堆旁边热灰烧红薯。嘣苞米花最有趣。抓几颗苞米粒放埋热灰里,不停地搅动。只听嘭地一声响,跳出一个大大的苞米花,接着又是一个,又一个!冷一冷放进嘴里,一咀嚼嘎吧声响,又焦脆又香純。
冬天嫌被窝里凉。娘找块砖头,放进热灰里捂热后,用破布抱起来给我暖脚。娘说千万不能捂得过热,有的人家因此而引起火灾。
3.3 楝子与皂角
冬天,我喜欢在外面玩耍。大风一刮,手往往会皴裂。有时看出明显小血口子。下霜后楝叶都落了,一串串楝子仍牢牢地长在树上。娘把它打下来,存放起来,以备整个冬天使用。
晚上用热水烫手时,抓几个楝子放在盆里,与手一起泡一泡。然后,取其浆液涂抹于患处,第二天皴裂小口就长上了,并使手背上皮肤光滑细腻。它实在是很好的护肤用品。
“一棵树八丈高,上面挂满杀猪刀”,说的就是皂角树。那时候村里这种树有好几棵。秋末叶子掉光,挂着满树皂角,好像一把把利刃。把砸烂的皂角放水里泡一泡,皂角水就是天然的洗涤剂。人们洗头,洗衣服都用它。那时“洋碱”很贵。
皂角豆仿佛一颗颗黑珍珠。女孩们喜欢收集它,还专门缝一个小布袋子装起来,放入衣服上的口袋里。她们三两个人聚集在一起,做“抓子儿”游戏。
3.4 雪天的快乐
雪后初霁的村庄,太阳一出,染红了百尺炮楼。千万间村舍,银装素裹,分外好看。也透着一种洗尽铅华的美。
我和姑姑一起在大门外堆雪人。尽量把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用小冻柿子当眼珠子,辣椒当鼻子,鸡毛当眉毛,找来一顶草帽戴到它的头上。看起来非常滑稽。下雪天打雪仗是我们最喜欢的游戏。一会就出满头大汗。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屋檐上结成一尺多长的冰喇叭。像一把把晶莹剔透的仙人剑,庭院仿佛成了水晶宫。
村庄到处被厚雪覆盖着,鸟雀无处觅食。这是捉麻雀玩的好时机。用一根细棍支起一个口朝下的米筛子,棍的一端绑根细绳。在筛子下面撒点小米或包米糁作诱饵。看到麻雀进去吃,在屋内拉动绳子把麻雀扣住。玩一会,可怜的麻雀往往成为馋猫的大餐。
3.5 时髦大氅
有一天,娘带着我去看望姥娘。那时候我也就是六七岁。姥娘对娘说,你现在就一个孩子,要学学街面人,叫孩子穿得时髦些。
姥娘决定给我做个大氅。先去泉店街买了几尺白“洋布”和一包草绿颜料。只见她教娘把白布用绳子扎成一个个疙瘩,放在草绿水锅里煮。晒干后解开绳子,就染成绿色底的朵朵大白花的花布。里子是买现成的花布。两天后,娘俩就一针一线地给我做成个大氅。
回家时,我好像脚下生风,披着它穿过村庄,走过田间小路,引起不少人侧目。进村还惹人们特别是小孩们围观,我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他们纷纷问我,这叫啥改样衣服。
那年,村里人初次搭台学唱戏,苦于没有戏装,就把我的大氅、围巾借去。晚上,唱的是“曹宝山中状元”,把我的大氅当状元的披风。大人怎能穿上小孩的衣服。“状元”像是披了件短上衣,逗得台下人哈哈大笑。
3.6 玩具与零食
推铁环是小时候喜欢的活动之一。铁环好办,爷爷暂时不用的桶箍就很好用。爷爷用两根粗铁丝做了一个推勾,这就可以玩儿了。
小时候也喜欢打"滴溜"——陀螺。它是爷爷亲手给我做的。玩它最好的地方是村头的打麦场。秋收后,麦场光光的,村里小孩都在那里玩。打一鞭子看谁的转时间长。还有投放时,看谁扔得高。
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是花生和甜秫秆。客人来家,买斤带壳炒花生,或者两棵甜秫秆作为礼物。跟着大人赶庙会,也会买些吃。
那时候喝茶,就把霜打后的桑叶,或者本地槐树的槐豆,放在茶壶里煮,水黄黄的,喝着很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