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实的语言,最痛的民族记忆

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终于看完了。看到无辜百姓在日军的侵略下惨死,悲愤始终在心底交织。惟愿民族复兴,家国平安的念头也在心头萦绕。一直以来,对日本这个国家,我总是让自己站在一个旁观的立场来看待,我看《菊与刀》,可以冷静地去了解这个国家的民族性。看川端康成,看东野圭吾……心想日本作家对人性的描写真是极美,却又扭曲变态。我知道日本侵华的历史,悲愤谴责是一以贯之的情感,但感同身受总是弱了一点。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冷静客观的描写,让自己通过平实的文字,走进了北平被日军占领后,身为亡国奴的普通民众在现实面前的沉重苦难。此时,心里对待日本这个国家,我更想说,有些事情永远不能被原谅。国仇家恨要深记,过去、现在,直到未来,记住是为了更好的前行。

《四世同堂》的故事很简单,北平城一个叫小羊圈胡同的邻里街坊,在北平被日军占领后,八年亡国奴的悲惨日子里,绝望挣扎的生活,跌宕起伏的命运。小羊圈胡同是日军侵华期间,中国的一个缩影。它所经历的一切,也是我们民族的一段苦难史。读着它的衰败,它的苦难,最深的感触———人世间最悲惨,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美好被敌人一点一点毁灭。

老舍对北平有多热爱,北平被日军毁灭得就有多彻底。老舍先生对北平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在他的笔下,北平城处处皆画,明暗的光影,湛蓝的天儿,天空中飞着的鸟儿,门楼上的一株青草,都是活泼泼的,在平常日子里,有着说不出的可爱与诗意。北平老百姓的生活,也是平淡安详,烟火气十足,热闹庙会上的小玩意儿;时令到了,家门口挑担小贩叫卖的瓜果零嘴儿。人们可以城外遛鸟,北海摇桨,老柏下散步。可日本人来了,北平寻常的一切淡然与美好在日渐消失。最爱好和平的北平,被日本人的飞机和坦克践踏在脚下,“北平的人已和北平失掉了往日的关系”,北平也不再是北平人的北平,人们再也看不见“那飞舞着的小燕与蜻蜓的天”,鲜血、生命、饥饿……一切与美好无关的苦难,像一个巨大的黑影,遮住人们的眼。

也许我们永远都要记得“亡国奴”这个词,当脚下的土地被敌人占领,为了活着,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都是奢侈。北平城的祸乱又不是第一次,已经快七十岁的祁老太爷,见惯了改朝换代的动荡年月,每一次只要抵住门,囤好了粮食,就能守住他四世同堂的念想。可是日本的霸道入侵让祁老太爷———这个最传统的中国老人———最朴素的愿望第一次落了空。如果说孙子瑞丰是死有余辜,那儿子祁天佑这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重孙女小妞子又有何罪,一个被日本人逼得跳河自杀,一个刚露新芽的年龄就被活活饿死。日本人来了,祁老太爷四世同堂的堡垒被攻破了。

小羊圈胡同不只有祁家,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平民,他们安守本分,只想好好过完平安一生。然而,在敌人眼里,他们想好好过日子的卑微愿望是不被允许的。在日军残暴占领下,他们的遭遇各不相同,却又有共通性。钱先生家破人亡,小崔枉死,孙七被活埋,小文夫妇惨死,一辈子仗义热心的李四爷被活活打死,还有被日本人无缘无故逮进监狱,折磨至死的那些年轻的,年老的无辜的人们……对平民进行荼毒和杀戮,这是日本人七十多年前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最大罪行。身为后来人,我们当然懂得文明应该交流互鉴,国之相交在于民相亲。可当那段历史不管以怎样的面目,被中国人看到,不约而同会认为日本欠中国人民一个道歉,不管过了多久,都不能忘记。至于原谅与否,我想那该是道歉之后的事儿,于无数死于日本屠刀之下的普通老百姓而言,原谅是一个沉重的字眼。我们没有经历过前辈人的苦难,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来代替他们回答。

亡国是一场磨难,也是一块试金石。在这场苦难里,有奋起反抗的人,瑞全逃走了,又以一个战士的姿态归来。钱先生身体被鞭打得支离破碎,心却变得刚硬坚定,高第和白巡长也在磨难中一步步走向觉醒……民族危亡,国家蒙难之际,中华民族从来不乏勇士。他们一介平民,却不甘心受辱低头,用最朴素的家国情怀,力所能及,略尽绵薄之力,去守护这个国度。相比这些心怀善良正义的民众,冠晓荷、大赤包、蓝东阳之流,为了钱财权利,丧失做人的道德底线,奴颜婢膝,甘当日本人的走狗,欺负同胞手足,此类人注定会被历史和人民唾弃。他们也用自己穷尽一生的无耻行径警醒着世人,一个不顾国家民族大义,忘记祖宗根本的人,会让自己最终也无所依附。也是应了中国那句古话,“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民族败类,在某种程度上,比日本人还可恨,因为他们的存在,让同胞的苦难在被敌人侵略之上,又增加一重。

一部《四世同堂》写了很多人,各种各种,人性百态。对于日本人的刻画,最出彩的莫过于住在小羊圈一号院的日本老太太。她代表了日本的反战人士,她正义善良,值得敬重,但她也不能掩盖日本犯下的反人类罪行。祁老太爷托着饿死的小妞子,在小胡同里与日本老太太走了个对面,街坊邻居围住了她,老太太是无辜的日本平民,可小羊圈胡同里的人哪个又不是平民,凭什么一个国家的疯狂要践踏另一个国家人民的尊严和生命。瑞宣及时赶到,插到了爷爷和日本老太太中间。不伤及无辜,是中国人浸润在骨子里的善良。这是老舍先生的妙笔,也是老先生的是非大义,日本老太太安稳的离开,意味着老舍先生将日本人民和日本军国主义的界限划分得清楚明白。却也把读者引入更深层次的思考,战争从来都不是人类的福祉,侵略战争,这一残暴野蛮的不义行为,到任何时候都不值得被原谅。

结尾当然是日本战败,忍辱偷生八年的小羊圈迎来了胜利的曙光,这是庄严的正义战胜残忍侵略的胜利,是神圣人道战胜邪恶野蛮的胜利。然而,在这场历时八年的惨烈抗争中,枉死的生命,破败的城市,流过的鲜血,消失的,毁灭的,伤害的,痛苦的,又岂是“胜利”二字所能涵盖。沉重的胜利呀,让人无限感慨。

读《四世同堂》,我会时不时地想:老舍先生写这部书时,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看似无任何修饰的语言背后,一字字,一句句,全是对日本侵略者带着血泪的控诉和揭露。在令人窒息的压迫中,小羊圈邻里街坊间展现的人性善良却犹如陡峭山崖上开出的花,温暖着惨淡的时光。这是一种独属于中国人的骄傲,伤痕累累,满目疮痍,却依旧顽强悲壮地挺立。

掩上《四世同堂》的最后一页,是深夜。我是想着小羊圈胡同里的人入睡的,那是同胞,也是自己。如果我生活在他们的时代,我不能保证自己能比他们活得更好。因为他们蘸着血泪的抗争在前,自己才有幸活在如今的时代。此刻,自己生在这个国家,身为一介平民,所拥有的唯有珍惜和感恩。好好生活,真诚热爱,愿我们每个人都能和这个国家共同奔赴。

和平万岁!永远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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