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六年。烨岚殿内的银碳在紫金炉鼎里烧的噼啪作响,烘得殿内温暖如春。细细一嗅,空中似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彼时的我尚在睡梦之中,闻到熟悉的药香,不禁皱了皱眉头,片刻之间已醒了七八分,长伽绕过锦绫屏风,走进榻前,轻声唤我:“殿下,丑时到了,该进药了。”我应了一声,坐了起来。长伽上前拉开帷帐,回头摆手将身后的药奴召上前来。领头的药奴身穿着深蓝色的薄衫,明明殿外大雪纷飞,在她身上却看不到丝毫冷意,只因她是雪国人,天生不畏寒冷。
可我,堂堂雪国的大公子,却十分畏寒。雪国四季,飘雪不断,而我的烨岚殿便银碳不息,说起来,委实有些可笑。我本也是不畏寒,可就在我六岁那年,父王刚刚登基不到两年,二叔发动宫变,宫中大乱,朝堂诡变,最后父王虽平得宫变,我却因母后的死,大病一场。
连着十夜高烧不退,宫中雪医束手无策,幸得一高人救治,才苟且留下一条性命。当时那高人见我面色惨白,唇口干裂,气息微弱,已是将死之兆。俄尔,从袖中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雪白小果,用以方莲山泉进之,不过两个时辰,我气息渐厚,雪医称奇,父王惊喜。又过四个时辰,高烧见退,父王大喜,又过一日,面有红润而光洁,不出一月,竟如往常。父王大骇,雪医沉思,世间竟有如此良药,救将死之人复往生。高人莫测一笑,不言。
长伽见我一时出神,又示意那药奴将手中的药盘举了举,我回过神来,伸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留存唇齿间的是一丝腥甜,这药方是那位高人所留。起初,这高人以不传世的由头,不愿将药方赠予,父王当时不舍万两冰晶以换取药方,然而高人不为所动。
不过,那高人却又对我父王到:“你莫要急,老夫既已救得你孩儿,自然不会弃之不理,你且每年三月派人来往我处取药,到时我自将那制好的药丸予你,这样一来既保了你孩儿,又保了我那药方,岂不两全其美?”父王听得此话,喜出望外,心下有又一惑便问:“如此再好不过,只不知,阁下居何处?孤可便遣人取药。”
高人伸手摸了摸已半白的胡须,微微一笑道:“方莲山小重宫”父王大惊,不想竟是天下第一宫小重宫的门人,瞬间似又想到什么疑问道:“那泉乃宗师是阁下的什么人?”那高人略似惭愧的模样答道:“不才,正是老夫。”父王又惊又喜,不曾想,云游世外的晓万宗师泉乃竟然出现在雪国的大银宫中。父王即刻命人摆下国宴,以雪国最高礼节重谢他。不过,他却出口严拒,父王不解,但只当是宗师的品性脱俗,不染声色。因此父王便也没有强求,不过之后父王与他约定,每方制药以百两冰晶相购,他虽没有出口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之后的每年三月父王便遣药奴前往小重宫取药,一取多年,一直到我十二岁那年,也便是在那一年,我初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