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壹)

风从东方渐起,于西方烈,至南势颓,终北亡。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一轮弦月高悬,却也只能照亮自己,照不亮这世间的黑暗。

在帝国西北边陲的固安小镇中,此时正值隆冬时节,风雪满天,纷纷苍穹,入眼之处皆雪色,月光照雪,更显雪白,雪色映月,更显月胧,若是文人骚客,定要大呼一声:好一个凄清景色!

“嗖”,只见一根银白的箭头由黑暗中突然飞出,闪着凌冽的月光,由远及近,转瞬而至,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却又似海枯石烂,早已几度春秋,伴随着固安城城主府门口值夜哨兵的应声倒地,几道身影从远处的黑夜中迅速出现,他们全身上下蒙着黑色,只右臂一抹血红,上绣金丝飞龙。几个呼吸间,这群人便已没了踪影,却已是闯进了城主府,直奔城主住所而去。

城主府作为固安城中最重要的建筑之一,自然气势恢宏。整体坐南朝北,纵横各约1200步,其内各类屋舍共计300间,以一贯通大道为界,大致可分为左,右两个部分,左为正,供城主办公及接待宾客,右为辅,是城主府内各类人员的休息住所。而在右边一大片建筑中,一翅角飞檐,青瓦绿墙,正门俨然,悬一大匾,上书蓬莱阁的房屋尤其引人注目,这便是固安城第三任城主李骥的住所。

李家先祖自本朝高祖于淮北起兵时便已跟随,数十年征战,历经无数腥风血雨,终得一世袭侯爵,名为固安侯。在李家三代的苦心经营下,固安城的百姓从战乱的苦痛中走了出来,繁衍生息,安居乐业,特别是在最近几年,固安城竟隐隐有了帝国西北中心的气象。

按往常来说,此时的李骥应正在梦中同周公论道,但今夜的他却是出奇的没了睡意。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满是白天发生的事情。

“唉,该来的总归是来了。”想着白天的齐王使者,李骥不由一声叹息。自先帝显宗于今秋突染恶疾,未立太子便驾崩西去至今,朝堂内外便是风起云涌。到了今日,李骥隐隐感觉这一切就快要爆发了,果不其然,今日齐王遣使者前来,便是要他李家配合齐王在西北起兵响应,攻入东都。但如今李骥的志愿便是让治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哪能让好不容易摆脱战乱的百姓再度陷入其中呢,更别说北方草原的匈奴也正虎视眈眈,伺机南下。

拒绝了齐王,就要迎接齐王的怒火,换做以前,李骥自是不怕。但就在一个月前,李骥的儿子出生了,看着如玉雕一般的小娃,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敢孤身带着三百勇士,深入草原,杀得匈奴人闻风丧胆的李骥,此时心中却破天荒的第一次有了牵挂和一丝道不明的害怕。

想着孩子,李骥忽然又有了力量,为了防患齐王的报复,他特地安排了护卫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保护。想着脑海中孩子轻咬他手指,却又咬不动急得不行哇哇大哭的场景,李骥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他决定要去看一看他的孩子。

来到孩子住所,望着熟睡的孩子,李骥感到了久违的平静,他想要伸手去摸摸这上天赐予的宝贝。就在此时,只见一道刀光从李骥背后袭来,说时迟,那时快,几十年的练武早已让身体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见李骥一个侧身便是要躲过这一刀,但天不从人愿,另一把刀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闪避的方向砍来,李骥眼见避无可  避,便当机立断用手臂硬挨这一刀,迅速反身一掌一腿,便是将两个偷袭者击倒在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贴身侍卫,李骥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王府出了内奸。但此时情势紧急,容不得他细想,李骥抱起孩子,便是向外冲去,“嘣”,“嘣”,一刹那几箭向李骥飞来,他已经踏出去房门的半个身子便不得由缩了回来,原来是黑衣人已然杀到。李骥捡起脚下的长刀,撕下衣服下摆将孩子背在背后,目光一凛,便是冲了出去,李骥三十年来无论遇到任何敌人从未退缩,今天为了自己的孩儿,他更要杀出一条血路。

此时的固安城主府早已火光四起,哭声喊声一片,李骥迎着这熊熊烈火,便是同黑衣人大战在了一起,现在的他已无法相信府中的侍卫,他必须要击败这群不速之客,将孩子送到最忠心的管家李安手中,哪怕拼上他的性命。

高手的对决从来没有无用的招数,兔起鹘落间,李骥以身中十八刀的代价换来了黑衣人的全军覆没,看着满地的尸体,李骥没有丝毫得胜的高兴之情,捂着胸口,他知道自己命不久已,他得赶紧找到李安,将孩子托付给他,想着他便是飞身一跃,向着城主府深处跑去。

固安城内处处哀嚎,各路魑魅魍魉尽出,但在固安城外的草原上,西风依旧呼啸,大雪依旧纷飞,只是这世间,好像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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