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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我喜欢你。”

苍白的纸条上躺着这样一句话，没有说收件人，也没有落款。

陈铭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怎么会夹在自己的英语课本里。字迹清秀，感觉应该是女生写得，不像是哪个男生的恶作剧。

“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有我的清扬了。”

陈铭看向教室里最右边前排靠近窗户的位置，记忆中的那一抹身影。过肩的长发整齐柔顺得搭在白色的校服上，一阵微风吹过，随着窗外的榕树叶轻轻飞舞。陈铭的眼神温柔了下来，仿佛里面有一团温热的水，又仿佛水里面有一簇燃烧的火焰，炽热却又美好。

“有美一人，宛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携臧。”

陈铭第一次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想起了清扬洗发水，觉得好煞意境，但还是大体记住了这首诗想要表达的意思。之后就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见过这首诗了。直到，高二的时候，班级里来了一位女生。

“大家好，我叫清扬。”

清扬！陈铭始终埋在书本里的头终于抬了起来，“有美一人，宛如清扬。”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站在讲台上那个穿着崭新的校服的女生听到了。

“没错，我的名字来自己刚刚那位同学念的那句诗。不过，我每次介绍自己都会说，我是清扬洗发水的那个清扬。”班里的人都笑了，仿佛忘记了他们之间并不熟悉。

陈铭觉得这个女孩很自然，一点都不造作。给人一种十分清爽干净的感觉。气质与班里的女生都不一样，落落大方。

陈铭有一点心动。

已经几个星期了，陈铭也观察了清扬几个星期。他发现清扬是个乖孩子，甚至比他要乖。每节课认真听课，下课经常去问问题。平时和周围的女生一起去上厕所，一起去吃饭，一起去小卖部买东西吃。

陈铭不知道如何去搭讪她，不知道怎样去撩她。

制造偶遇吧。

于是，在很多个不经意的课间，陈铭假装去清扬的窗户边去看风景，那颗窗外的大榕树。其实，他看的是窗户的玻璃上映着的清扬的面目，安静的侧脸，做数学题时习惯性皱眉，一缕头发微风中飘拂。

陈铭还是没有勇气和她说话。陈铭觉得自己很怂，一点都不男人。直到学校举办了中秋文艺晚会。文艺委员问班里谁有特长，陈铭和清扬被推了出来，两个合作一个节目，正好满足了学校一个班一个节目的要求。

陈铭永远都不会忘他们俩的第一次交谈。

“陈铭，你的特长是什么？”

“啊？。。。。哦，我会弹吉他，跳舞也会一点。”

“弹吉他，好啊。我会唱歌，要不你吉他伴奏，我唱歌好了。”

“好啊。嗯，好。”

“怎么了，你脸怎么红了，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有没有。”

陈铭慌忙得跑进了洗手台，打开水龙头，狠狠得冲了一下自己的脸。可是，脸还是很烫。“陈铭，你太怂了！不就和清扬说了几句嘛！没出息！”陈铭狠狠得责备了一下自己。“不过，怎么觉得有点小激动呢，嘻嘻。”

清扬觉得这个男孩子很可爱，明明长得阳光帅气，却不像其他男生一样耍帅，反而有点呆呆的萌萌的。“而且他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知道我名字确切出处的男生。从来没有过这样。”

最后，陈铭和清扬确定了合作的曲目，《荒岛》——一首十分小众的歌曲。

清扬惊奇得发现，只要是她自己了解的东西，陈铭就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清扬有一次故意说了一句非常生僻的诗，“何以致契阔。”陈铭竟然接起了下一句，“绕腕双跳脱。”并且说起了这句诗背后的故事。清扬第一次觉得自己小鹿乱撞，因为他的才华。

陈铭在听见清扬开口唱《荒岛》的时候，被震惊到了。他没有想到，清扬唱歌也会那么清扬，嗓音清亮悠扬。而且唱歌的清扬更加安静了。陈铭觉得“岁月静好”这个词应该用在听清扬唱歌的时候。

中秋晚会表演的时候，陈铭没有想到清扬打扮起来会是那么得好看。陈铭用了“好看”而不是“漂亮”，因为他觉得这个词符合清扬干净的气质。清扬一袭白裙，头发扔披在肩上，画了很淡的妆。十分朴素，可是在陈铭眼里，却是那样得熠熠生辉，灼灼其华。

整个表演的过程中，弹吉他的陈铭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清扬。陈铭像个女生一样，期盼着，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清扬知道陈铭阳光帅气，可是也没想到他弹吉他的时候，会是那么得帅。清扬那时也在想，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其实，清扬，那时候，还在想，“如果，他约我出去，我一定答应。如果他追我，我一定答应。”

陈铭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他一定要约清扬出去，他想表白。

发出短信之后，陈铭觉得自己不怂了，终于像个男人了。

清扬觉得陈铭他总是能看透自己内心所想的，突然又觉得这样说得话，自己岂不是被陈铭看光光了。开始脸红，开始害羞，嘴角却始终有笑容，挺甜蜜的。

陈铭约得是在海边。

十月份的海边，不像八月份的海边那样海风温暖。海水也不像八月份的海水那样清凉。更多的，是冷。海风是冷的，海水也是冷的。不冷的，是两颗年轻而又炙热的心。

陈铭很大胆，并没有先表白，而是直接牵起了清扬的手。清扬没有拒绝，红着脸任他牵着。陈铭很开心得笑了，拉着她在海边奔跑，伴随着拍打岸边的海水波浪的见证。

“清扬。”

“嗯？”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嗯，好。”

陈铭记得，那时的海是他见过最蓝最美的一次。那时的风，是他觉得最配合他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冷。陈铭立刻将外套给清扬披上。体贴。

“清扬，我们也算邂逅相遇了，接下来呢？”陈铭坏笑得问道。

“嗯。。。。。。与子携臧。”本来脸就害羞得红了起来，说完这一句，清扬的脸更红了。

那天的日落很美，金黄得偏红，就像清扬害羞的脸。

寒假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爬了崂山。爬山的时候，开始下雪。雪花如丝，纷飞漫天。

清扬说，“雪真美，南方很少见到雪。”

陈铭说，“对啊。那我们就多看几眼吧。”

其实，清扬想说，“再有两三个月我就要转走了。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去上高三。”

其实，陈铭想表达，“我知道，多看几眼雪，多看几眼我吧。”

心照不宣，都没说出来。

等到山顶的时候，雪停了。消失的太阳再度穿过层层阻拦，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稀稀拉拉的几缕照在洁白的雪球上，却没有反射出温暖的颜色，周围到处都是满山遍野的白。山顶云雾缭绕，阳光朦胧，一切仿佛不那么真切，如梦如幻。只有紧紧牵起的双手是真的，隔着厚厚的手套，仍能感受到对方的快冻僵的手指头的木然和砰砰跳动的脉搏。

“清扬，以后我们一起去上海好吗？”

“陈铭，以后我们一起环游世界好吗？”

两句话在同一个瞬间响起。

“噗嗤。”

两阵相同的笑声，不言自明的心有灵犀。

“好。”

“好。”

面对蓝天雪山许下的约定，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但是，陈铭和清扬相信他们能实现。

陈铭第一次吻了清扬。先是额头。清扬羞得低下了头，但是双手却搂住了清扬的腰。陈铭一鼓作气捧起了清扬冻得红扑扑的脸，吻了下去。

就是这一刻，就停在这一刻吧。

再度开学的时候，清扬的位子就空了。陈铭知道清扬要走，总以为还要几个月，没想到，走得那么突然，那么早。

回家的时候，陈铭收到了清扬的电子邮件，告别的邮件。

陈铭觉得清扬的出现和离开就像是《再别康桥》里的句子，轻轻地的来，悄悄地走。剩下一段酝酿发酵的回忆。

“清扬，再见。”

陈铭想起了哆啦A
梦和大雄的结局，那个在网上流传的结局。哆啦
A
梦和大雄的故事，只是一位病人在精神病院想象出的故事。陈铭还想起了一部电影，《不能说的秘密》。周杰伦在和生活在另一段时空的人在谈恋爱，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桂纶镁。

只有同学们谈论起清扬时，陈铭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陈铭很希望，再听见清扬自我介绍的声音，“大家好，我叫清扬。清扬洗发水的那个清扬。”

高考之后，陈铭去了复旦。陈铭坚信清扬会在复旦，因为他们约定过一起来上海。心有灵犀得，陈铭认为清扬不会去其他学校。

大一的新生晚会上，陈铭听见台上的女生再说，“大家好，我叫清扬，清扬洗发水的那个清扬。我在找一个会弹吉他的男孩子，我在找一个曾经约定和我一起去环游世界的男孩子。我坚信他来了复旦。陈铭，你出来。”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陈铭就冲出了观众席。抢过了主持人的话筒，借了一把吉他。在清扬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走上舞台。

“清扬！”陈铭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告诉自己不能怂，不能哭，“好久不见。”

《荒岛》的旋律再度响起，清扬清亮的嗓音，好久没听到了。

一如当年。

唱歌的清扬，弹吉他的陈铭。

“陈铭，有没有看到我表白的纸条。”

“啊！那是你写得啊！我拒绝了，并且在纸条的背面写上了，‘对不起，我有我的清扬了。’”

“傻瓜。”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