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无事，又翻开了文亮兄写的《八股新传》和最近写的后记，一股戏谑之乐油然生涩于心。
这是文革后期，一段流行挺广的一个小段子，版本诸多，很难找到是谁的专利。本人在厂外也曾经听过。一是小学时，上学放学在大街上行走听到过大人们绘声绘色地说笑过文革的一些批判会上，偶有此说。一是比较权威的是参加党政干部电大，上《政治经济学》大课时，清原分校从辽大请来刘教授讲课，这堂课让我这个没进大学校门的人领略了讲师的风采，若大的礼堂中，下面黑压压一片求学者的人头，鸦雀无声，只有偶尔的翻书声一片哗然；台上一把椅子，一个水杯一本书放在茶几上，在舞台灯光照耀下，老师涛涛不绝侃侃而谈，《政治经济学•资本主义部分》一书，几乎没碰书本，从头到尾一气呵成。有时展开讲时脱离课本加些花点儿，也有一段“腾腾腾”的说法。当时会场也引起一片笑声。我想大家的笑声中不仅是“腾、腾、腾……荡、荡、荡”本身笑料的一个意思，其中还含有“此段子流传得这么普遍，充斥了社会的多个角落，而且都有各处的代理人”的 嘿然。
苏兄的笔法流畅，叙述自然，语言幽默风趣，既有些钳工铁锤的叮当小冷，又有些漆包工艺的严密精细。硬塑出一个子虚乌有的沈缆来的“罗长禄”段长跟真人马成江段长媲美，活灵活现，煞有其人，搞得老人儿似曾相识，却找不出真佛来。就是把吴耿二位老主任请回阳间来，也怕打不明白这场真假官司了。其实有个好办法求实，咱们的季爱平大姐不还健在吗？找她问问写没写过“腾…荡…”文章不就解了吗？
苏兄《红楼梦》看多了，“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你是深得真传啦。其实写文章不是车间的生产原始记录，既使是记实文学，也有它的文学性的一面，主要看故事性逻辑性合理性的结合，情节的吸引才是笔力的呈现。
你做到了。
愿苏兄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来，也作为一个漆包文人的代头。
王玉琦
2023-11-15
附：苏文亮·八股新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解放军报》带头在每日报纸版头上选登一段毛主席语录並用花边线条圈注，非常醒目。只要你一拿起报来，第一眼就进入了视线，想躲都来不及。
这一举动马上风靡全国。举国上下，各大小报，每期必在版头刊登一条毛主席语录，或毛主席诗词。随之，各种会议铺天盖地接踵而来，开会免不了各级领导讲话，讲话开头必先用口号顿挫开篇，什么"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怕谁"，什么"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等等等等，以后才是正文。好不时髦。
那一年，香港老板值文瑞在我厂订了一大批漆包线。（那可是香港老板那）为这 ，机动科发动全厂电钳人员给漆包线车间制造了十几台漆包机。原东沟漆包线车间厂房早已摆布不下，厂部决定将西沟的橡缆厂房腾挪一部给漆包线车间安装新制造的设备。由此，漆包线车间下设两个工段，东沟工段和西沟工段同时生产。
天大的好事，看来又得提拔两名干部了。经过车间主任会议的一番缜密研究决定，两个段长诞生了。东沟段长由沈缆来的罗长禄担任，西沟段长马成江担任。车间主任办公室设在西沟。维修班在西沟。
时间紧任务急。生产工人忙的脚打后脑勺（其实是够不着滴）。唯独维修工，闲的五脊六兽，此时当年机动科钳工班的猴头苏文亮，早已荣升为漆包线车间维修班的班长了，你说这老天上哪儿讲理去。
该着他人命好，此时的漆包线车间，一码儿是新设备，又是陈世德总工亲自设计的，美观大方的塔式轴收线，嘎新。用美女影星王晓堂的老公在《渡江侦察记》中的话："美国大老板回头就给换个新的。"
它就是没毛病呀，维修工不闲着，你说让他干啥。可也是哈，只有生产的忙着，维修的闲着，办公室的算着，车间头头们谈着，这才正章啊。
但是，人闲事非多。
维修班原本就是个招人惹事的地方，领导们(包括段长）烦透了也无奈。更气人的是，钳工苏班长还在维修班门框上，用费报纸条写了个《第二办公室》贴上。耿主任跟背后屁颠儿跟罗段长说，这小子真够呛，捉弄完了金工又来捉弄漆包 ，可没办法，维修班还真离不了这兔崽子。咳，烦人不用，用人不烦吗。
这个罗段长，人真不错，沈缆来的老师儿，漆包线方面，不管是工艺还是设备，样样通样样不松。可就一点，特别爱面子。转业兵出身，文化低点不说还就怕别人说他没文化。
一次为了在电工苗军面前显摆自己文化还可以，识字多。问苗军："你说吧，《新华字典》一共收入多少汉字？"苗军诡秘的一笑，狡猾狡猾地说："嗯呐，也就500多字吧。""啊，那我能认识200多字，怎么样？《新华字典》哥们儿能认识小一半子。"罗谦虚的说。
苗军举起大拇哥夸奖，"段长 涮你狠。"从此，在偏脸沟塘子的东方，一个伟大的"二百字老夫子"诞生了。
罗大段长想啊，耿主任好不容易给了个段长干干，咱得给他老人家长脸争气呀。可别的不愁，蔸是愁开会时 ，讲话太费劲，得用讲话稿，自己尽管识得《新华字典》一半的字 ，可是不会写发言稿，总得求人家季爱萍给写，自己念。这季爱萍虽说看机台，但还是小有文水的，平时爱看书读报的，老父亲是厂领导之一。这就稀里糊涂地成了罗段的业余兼职秘书了，可从来没得过稿费。
说，一天中午，第二办公室里，几个实习生在听苏文亮和苗军瞎白活，还嘁嘁喳喳乱插嘴。西沟段长马成江和打饭回来的漆包工人也来添乱，一边吃饭一边添油加醋，嘴也不闲着。 骤然，谁都不说话了。
噢，原来是罗段长从东沟去厂办，办完事出来，对西沟段不放心顺便到西沟看看，背着手走了进来。他总是觉得，我东宫段长就是比你西沟马成江段长大。我在部队是奸排长，你奸着屁了？也就是马段长不和他一般见识，把自己的段管理好就得。谁大，谁小无所谓。但，那些实习生小孩，见到他，像小老鼠蒂尼，见到老猫哈巴一样。他（她）们不知道段长是多大么的官。在东沟段没少被开会。
问："你们不跟着师傅干活都到这听他们瞎白话个啥？"
"下楼来撒泡尿。"实习生尤勇（他是徐金城外甥的侄儿）敢接话。
罗说："明天都给我滚回东沟撒尿去！"
接着说，"老苏，你瞎白话啥？机台开着车呢，你把人都招你这来你要开会呀？再说了，你那么怕老婆，晚上连拱猪（玩扑克）都不敢出来。那这晚儿你那能耐都哪去了？"
孩子们哄堂大笑。
苏文亮被人当着孩子面被训斥和揭短，心里这个气呀，心❤️说，西沟马段长都没管我，你算哪根葱？谁拿你蘸酱啊。你当了两天半的段长，牛气啥？谁还不知道谁呀，我就是搞维修的，要不然这当段长哪有你的份儿，瞧你那点水吧，还跑我这儿摆谱来了，好，你等着。
"罗大 段长，你怎么不在东宫（沟）临幸，到西宫（沟）找側福晋来了？"苏问。
"少扯西瓜犊子。"罗，看有女孩子在，就没把他二哥带出来。
"前一阵子，车间开大会，是不是你代表车间领导讲的话呀？"苏问。
" 是滴。"段长鼻孔向上，脸上放着光彩答。
狡猾的狐狸心❤️说，那就好办了。
"那个讲话稿是不是季爱萍给你写的呀？"苏接着问。
"那又咋，我在部队时，团长讲话都是文书写稿。"
苏，心❤️里那个乐呀，怎么这么巧呀，我的神仙姐姐。
于是，他将那个盛传的，部队里一个文盲老团长和小文书的段子，严丝合缝的活灵活现的按在这傻小子身上；
吃杏条啦土蓝子---现编了：
大家听着；咱们的罗大段长对季爱萍说，今天我要代表车间领导讲话，你再给我写个稿，开头整两句毛主席诗词鼓鼓士气。
这事对季来说小菜一碟，唰唰写上：
四海翻腾云水怒，
五洲震荡风雷激。
战士指看南粤，( yuè指广东 更加郁郁葱葱。(yù,cōng）
聪明的小季一想，这词，天下人都知道，点点儿省略点字，写得快， 于是写成：
四海翻腾……
五洲震荡……
战士指看南粤
更加葱葱郁郁（郁郁葱葱）
这季秘书毕竟不是专职的，着急毛草点，“郁郁葱葱”写反巴驴子了。
罗段长拿着稿，压口茶（其实并不渴）咳咳嗓子刚要念，一看稿（……）愣了一下神，这是咋回事呀？这，难不倒大哥，在语法上（……）是重复的意思。于是敲敲麦克风大声朗读：
四海翻腾，腾，腾，腾，
五洲震荡，荡，荡，荡。
战士指看南奥，（ào)
更加忽忽悠悠（hū hū yōu yōu）
忽，马成江一人笑，厄尔，几个女生腼腆的笑。俄而，众实习生拍腿大笑，坏苗军捶胸顿足狂笑，吃饭的众漆包工，饭盒扬在地下上，喷饭沸腾哈哈笑。
唯苏文亮没敢笑出声。
罗段长听的正来劲忽觉不对劲，被猴头耍了，气的脸和脚脖子都红的发紫，（因穿长衣裤看不见别的地方）怎么能在这么多小工人面前埋汰我？于是把帽檐低低的压在眼睛上，狠狠地咬着牙，头也不回的出门，直接回人家的东宫了。
完了，完了，这下玩笑开大了，苏文亮想：恐怕以后没好日子过了。一直到退休就不用买鞋穿了。挤脚你也得硬挺着。自作自受。
福无双至禍不单行。
实习生被骂回东沟段倒班，尤勇也跟回东沟倒班。昨天夜班，这小子淘气，在工具箱上，配电柜上，墙上贴满了《腾，腾，腾》《荡，荡，荡》字符。
这时，放线盘盘撑子松动了，放线盘在两个盘撑子间直逛荡，他撅个屁股用大号扳手使劲紧上螺母，用扳手一边敲着盘撑子一边嘚啵，我叫你忽忽悠悠，荡，荡，荡……。
后脑勺没长眼睛，哪知罗段长已在身后，不由分说，照后腚，铛，就是一脚，干了个狗抢屎。还将苏文亮告到车间两位主任那里。
车间吴建章、耿忠民二位主任共同办案。将原、被告传到办公室，听被告人苏文亮陈述，这猴头巧舌如簧，原原本本地陈述一遍事情经过，并强调这本是部队调侃老团长的段子，地球人都知道。
二位主任听后笑弯了腰，捂着肚子笑差了气，擦着眼泪说，"行了行了，别说了。你们是小孩呀，不怕工人笑话哪？苏文亮，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扯王八犊子，招人惹事。赶紧滚回去，把你那 《第二办公室》破匾给我摘了。”
“全体起立！一审判决：罗段长撤诉 ，此为终审判决，不得上诉。"吴主任坐着说。（人家吴主任走五七道路前，在市公安局不知办过多少大案。）
别说，打这件事以后俩人的关系逐渐缓和，强强相惜，处得成铁哥们一样，动不动还经常在一起喝点儿小酒。继续扯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