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而泛黄的灯光下,桌上的如雪的帛绢正准备好迎来新生。淡若水,清若茶,却又厚重而呼之欲出。
纸张与指尖的距离相隔不远,两者的温度溶在了一起。我在老师工作室门口探着,他终于招呼我进来。手卷,册页,斗方,条幅,折伞都堆砌一旁,正待完工的,是一幅荷。
沉思,笔在砚旁试探着,淡浓,用锋,笔法都在这时候悄悄汇聚,以我所不能察觉的方式生长开来。空白的纸,在他眼里早就渐渐成了形。下笔!蘸,勾,点,染,每一笔都正到好处焦,浓,重,淡,清以行云流水的方式流淌开来,集攒已久的冰雪冲破了冬的封锁,那势不可挡的力量呼告着它的到来,迈步,发出搏击!有种莫可名状的感动。不知痴痴地看了多久,无法理解中国画的好坏评定,只觉沉醉,有一种抱走的冲动。也只知这是一幅没有精勾细勒的写意。过往印象,写意等同于“随便画画”,便觉其符合自己毛燥并急不可耐的气质至极,于是生有好感。
“华润而不甜腻,浑融而不纤弱,多变而不杂碎。你瞧,中国画的淡与浓有其恰到好处的讲究。特别是写意画,每一处都经深思熟虑。” 既名《荷背风翻白图》,是荷在风雨中啊。叶用藏锋表现其宽润,茎为逆笔展露艰涩,花使露锋招摇姿容。它们各有角度,各有神貌,刚柔并济着。我轻吟起“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荷又何能如此淡然处之并不丧妩媚?是它们淤泥里深埋的根,那我们所看不见的,忽视的,被它所深藏起来的力量!这是荷花的淡与浓啊!
反思自己平日的毛毛躁躁,急功近利,才恍悟“意在笔先”。董其昌言“气韵不可当,此自然天授。然亦然有学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心事遣入流年,回忆着那副中国画,亦不能停止思索。
路程蹁跹 ,我也静守安然,在中国画里觅淡漠红尘。
淡的汇聚,凝浓的迸发;浓的深藏,始淡的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