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华
生活就像一把剪刀,总是设法把人们的生活裁剪成它所希望的样子。
——题记
第一章
这是一个地处于西北内陆的偏远小山村,村里也就零零碎碎错落分布着三十六、七户人家。村子四面环山,只在西南面有一个小缺口,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成了这里唯一和外界联系的通道。整个村子东北高西南低,村里的房子都是依山势而建,以东房和北房为主。这样的房子冬暖夏凉,很适宜人们居住。站在村子西头,依山势望去,可以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一直伸向远方,最后戳进深邃的天空里。
这里属于典型的黄土高原地区,加上常年少雨,山上基本上没什么绿色。太阳暴晒的时候,整个山川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被开水煮过的羊皮一般。只有在远处背阴的山上才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绿色,也算是大自然给这片土地唯一的一点生机吧!
因为交通不便,村里的人们平时很少到外面去。只有在镇上逢集时,有些人才会早早地起来,准备好自家生产的粮食,吆着牲口驮上粮食,到集市上换些自家必须的物品。虽说改革开放已经好多年了,但这里绝大多数人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似乎远处的大山挡住了改革的春风,使这里成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平时农忙时,村里人之间很少往来。他们在土地上辛苦的劳作着,虽然地里收成不好,但他们很知足。就像深爱自己的子女一般地深爱着这片养育了他们几十代人的土地,谁也没有走出大山离开这里的想法。农闲的时候,村里的老人、小孩、妇女、男人都会聚集在村头的那棵大枣树下拉话(这个村子因这棵大枣树而出名,故取名叫枣树村)。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新鲜事,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一些琐事。不过也没有人在意这些东西,他们之间的拉话纯属辛苦劳作之后的一种消遣。当然,大枣树下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
今天,这里显得比往常更热闹,因为刘老汉家的小子考上了省外的名牌大学。听说是叫“工业学院”什么的,据说毕业之后还可以造小车,国家给安排工作,说不定还能当当‘大官’哩!
小地方飞出了金凤凰,所有人都很高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
“刘老汉真是有福,生出了这么个好儿子!过不了几年就会是咱们村的冒尖户了!”
“你脸红啥来!怪人家先人名字起得好。刘有福,刘有福,这不,福不就来了嘛!”
“你净胡说!那哪是名字起得好,那是人家先人埋得好,人家把他老先人埋在龙穴上了,现在祖坟上净冒青烟来!你就是把你的名字改成有福也不会有福的!”
“这能怪我吗?我们先人姓兰,我改成有福——哼!那不就成了兰(难)有福了嘛!更没福喽!”
大家听罢哈哈一阵大笑。有福老汉坐在人堆里,一言不发,心里却美滋滋的。偶尔将身体也刻意的往起抬一抬,用干树皮一样的粗手捋一捋他的山羊须,好似在显示他在村里的地位已是今非昔比啦。
回想这么多年的辛苦,有福老汉也是真不容易。老年得子,老伴又走得早,他是一个人屎一把尿一把的把儿子拉扯大的。好在孩子很争气,一直学习都好,年年回来拿奖状,家里的老房子的后大墙上都贴满了,还贴不下。村里有人开玩笑说‘刘老汉家的奖状多得擦屁股都擦不完’。这当然是刘老汉最值得骄傲的地方,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他觉得自己再苦再累也值得。现在,儿子考上大学了,他也能松一口气了,也算给早世的老伴有一个交代了。
吃过晚饭,像往常一样,刘老汉斜躺在上房的土炕上,悠闲的抽着旱烟,这是辛苦劳作了一天之后最舒服的时候。山上虽然缺水,但在傍晚的时候,顺着山坡吹上来的山风额外舒服,使炎热的夏天清凉了许多。享受着这样的山风,一天的疲劳顿时消除了一半。刘老汉躺在土炕上,悠闲的吐着烟气,嘴里还不时哼着家乡的小曲。儿子刘四平在隔壁的小房子里看书,一切都显得好平静。
刘四平正在阅读的是前几天刚从县新华书店买来的《世界科学技术简史》。现在他的心情额外沉重,书里的内容深深地刺痛着他神经。他感觉他生活的这个地方和外面的世界差距太大了!从十八世纪中叶开始,世界范围内先后爆发了三次资产阶级革命,使生产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也使得世界经济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再看看这里,一切还是老样子,山梁还是那样的土山梁,房子还是以前那样的土房子,没有丝毫的改变,并没有随着世界潮流改变而有所不同。唯一不一同的就是村头那棵枣树绿了又枯,枯了又绿,而且每一年都能结出许多又大又红的枣子供村里的男女老少美食一顿。
他把头伸向窗外,无奈的摇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说:“唉,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像他的父辈一样,他也深爱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深爱着这个养育他长大的地方,但他不想同他的父亲一样,将毕生的青春献给这片土地,一天拉长一辈子,那实在是太悲哀了!他丝毫没有看不起农民的意思,他只是无法忍受当农民的艰辛与平淡。其实,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一个大舞台,那里才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他从小植根于心里的梦想将在那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现在他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学习的是自己最喜欢的机械工程专业。他感觉梦想就在前方,触手可及。朦胧中,他的思绪已飞向远方,飞向那遥远的大城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