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课本里,我们就接触了《我与地坛》,认识了史铁生。小时候的印象里,说到史铁生,立马蹦出来一词儿——身残志坚。这是曾经那个青涩的我对史铁生这个人物的懵懂认识,现在想来,当初的我也是幼稚浅薄地可爱了。正如很多文人大家的呼号,我们被史铁生的疾病吸引去了大部分的关注,尽管他也是这样调侃自己“主业是生病,业余写点东西”,而我们将他最大的标识视作残疾人,这于他而言是不公平的,因为他的另一个身份更需要我们记住并谈论之,那就是——一个伟大的作家。身残志坚,不过是在他作家的身份下由他的人格魅力所衍生的另一个小标签罢了。他的文学成就,操控文字的能力丝毫不畏惧“伟大”这个词所带来的压力,因为他,担得起!
曾经有一个奢华与教养的论断,我很喜欢里边一句话:“一个向外,求胜;一个向内,求安。”史铁生,写下他与地坛的故事,给众人呈现出一个无惧苦难与病痛,笑对生活乐观向上的坚强形象,给所有遭受疾病折磨无法选择生的人灌注力量,给所有生而完好却抱怨不公的人当头棒喝。这个史铁生,相对而言是向外的,然而并非求胜,奢华不适用于他,但是他向外输出的力量确是无价的。而他作为一个完整的独立人,一个为我们所喜爱敬佩的伟大作家,我们需要看看向内,求安的那个史铁生。
史铁生最具灵性光辉的生命笔记——《病隙碎笔》
贾平凹曾这样推荐过这本充满哲思的散文集子,说这是“铁生对生命的解读,对宗教精神的阐释,对文学和自然的感悟,构成了真正的哲学。他幻想脚踩在软软的草地上的感觉,踢一颗路边的石子的感觉。”这种于四肢健全的人来说很是日常的举动,对于史铁生而言确是永远无法感知的一种奢望。明明都在灌下一瓶药以后,在床铺上痛的打滚,却不发出声响,关掉了所有的大灯,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独自忍受那股疼痛,疼痛短暂地消失后,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我很好,不必担心~”的微笑,正是这种小心翼翼的呵护,让所有人都为这细腻的感动热泪盈眶,此时,文字给了他一个豁口,任那灵光思绪在夜里,在字里行间里熠熠生辉。
下面是一段摘录,他用文字倾诉的尿毒症病人透析的事。
“三年前我双肾失灵,不得不以血液透析维持生命,但透析的费用之高是很少有人能自立承担的,幸而我得到了多方支援,否则不堪设想。否则会怎样?一是慢慢憋死(有点儿钱),二是快快憋死(没钱)。但憋死的过程是一样的残酷——身体渐渐地肿胀,呼吸渐渐地艰难,意识怪模怪样地仿佛在别处,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浸泡在毒液里渐渐地僵冷。但这并不是最坏的感觉,最坏的感觉是:你的亲人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你,看着这样的过程,束手无策。但这仍不见得是最坏的感觉,最坏的感觉是:人类已经发明了一种有效的疗法,只要有钱,你就能健康如初,你就能是一个欢跳的儿子,一个漂亮的女儿,一个能干的丈夫或是一个温存的妻子,一个可靠的父亲或是一个慈祥的母亲,但现在你没钱,你就只好撕碎了亲人的心,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一分一秒地撕,用你日趋减弱的呼吸撕,用你忍不住的呻吟和盼望活下去的目光撕,最后,再用别人已经康复的事实给他们永久的折磨。”
细读完这段精巧的文字,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纠结的状态,好似躺在病床上的人正是我自己,仿佛鼻间已经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仿佛能听见点滴嗒嗒着往下漏的声响,仿佛,那蚀骨的痛在一点点地侵蚀着我的皮肉,入到骨髓,一丝一缕的,一阵一阵地,断断续续好似永不停歇地折磨着我,从肉体到灵魂,大声咆哮着想让我妥协,叫嚣让我认命吧。隐隐约约地,好似手里一直攥着什么死都不肯放下的东西,那就是信仰。这信仰,比铁架子上那未经沾染的纱布更加洁白纯净,我总有种感觉,正是这不知缘由的苦思冥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的疼痛,让他在品味疾病带来的痛楚间隙摄入新的空气,让他得以能够坚持下去。也难怪已经看淡生老病死的主治大夫看见史铁生确是不得不服,感叹:“史铁生之后,谈生是奢侈,谈死是矫情。”
却也不得不说文如其人,本该是对世界铿锵的发问,他笔锋一转,却成了对苦难的细嚼,对美的刻画,对爱的记录和对信仰的描摹。史铁生,真有你的!
PS:与文无关,就觉得图片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