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jiu
我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呢?是2015的秋天。
他送我去路边等车,我家离马路边有一段距离,我快走几分钟就到了,他晚年因病腿脚不太好了,他得慢慢走 ,我也陪着他慢慢走。
那天,天气很冷,我挽着他的胳膊,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学校的事,他若知道偶尔答一句,不知道就听我说着,他挪一步,我跨一步,像很多次他送我的那样。
我们到了路边,他碰到了相熟的大爷,在那聊着,我一会看看手机,一会看看他。
没多久,车来了,我冲他喊了一声。爷爷,我走了。这几年,他耳朵也不怎么灵光了,我站的远了,就得喊着,他才能听清。
我上了车,玻璃上有水雾,我卷起袖子擦干一块,从窗口凝视他,他曲着腰,挪着脚,慢慢的往回走。看着看着我的眼睛竟有模糊了,我把窗口打开,侧探出身子。
看着他愈走愈远的身影,想喊他,可喉头哽咽未能开口。
我抹了一把眼睛,嘀咕着。
下周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把窗口拉上,闭了眼。
我的阿爷
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在我6岁的时候,我小弟出生了,小弟总夜里哭闹,妈妈担心我夜里睡不好(我到了上学的年龄了)就把我“寄送”在爷爷家。
在那个年代,我们家和爷爷家是在一起的。一个土坯墙围成的院子,分开了俩个屋,左边大一些的是爷爷家,右边小一点的是父亲家。一墙之隔,但我心里却是不同的。那时候我总以为妈妈是不要我了,因为她有了新的小孩。所以在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所有的情感寄托是在爷爷奶奶那。
记得那时候爷爷要种地,有时候我不上学他就带着我,大概半小时路程吧,对我来说好远的。我走一会,就嚷嚷着要爷爷背一会儿,有时候是真累,有时候是懒得不想走了。爷爷呢,对我的小心思了如指掌。他常常是痛快地背起我来,我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咯咯地笑。他偶尔也吓唬我,把地里的老鼠或虫子搬出来,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快点走,一会老鼠来了咬你的小脚!
我就在那漫天金黄的玉米地里跌跌撞撞的撒开腿跑着,我跑一会儿,回头必要看着爷爷,喊一声,他应了我,我才继续跑。那时候我并不懂为什么我老回头,我只知道,不管我跑多远,爷爷是一直在我身后的,一直。
到我上小学5年级的时候,就已经住校了,那时候我养成了和爷爷奶奶住的习惯,每周末回家也必是要住爷爷家。
直到现在,这个习惯任未改变,只是一直等我的爷爷不在了。
每次我周末回家,那是爷爷一周最重要的大事,他早早地就在村头在这,像一颗笔干的松,抻着脖子望着我来时的路。等我一下车,急忙帮我把的书包拎着,乐滋滋地牵着我的手。夕阳下,一大一小的影子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不同,准备的吃食亦不同。我若平常回家,爷爷必是要杀家里一只母鸡的,他常认为我如此小就住校,吃的定比不上家里的好。端午回家,奶奶必要包些肥硕的粽子给我,我常常一只就吃饱了,可还叫我吃些别的,我哪里能吃的下嘛!后来我学聪明了,就先吃些别的好,最后再吃几口粽子,而这剩下的半颗粽子,多数进了爷爷的肚子。中秋那更不必说了,我不论如何都是要回爷爷家的,不为那精心准备的美食,只想瞅瞅这常挂念着我的老头儿啊!
后来的我吃过许多的美食,去过去多的地方,唯独常常留恋心间的是那大灶里爷爷一锅顿出的鸡肉。
15年的时候,他还在,可我回家的次数更少了,那时候我要高考了,几乎是一个月回一次,有时候有考试都不回。
一回家,我们常常聊天,说的最多说的是,我上大学之后,我要边带家教边读书,要拿工资给他买衣服,买他没吃过的好吃,他总是眯着眼笑得像个孩子,好像我都已经做到了是的。而他总是偷悄悄地告诉我,他给我读大学存了多少多少钱,让我好好读书,不要吃苦……
在高考前3个月的时候,他的电话打不通了,我给奶奶打电话,“娘娘(方言,奶奶的意思),你干甚的了,我爷爷了?”
奶奶说他在楼下,瞎转悠,我很相信,因为他总是如此,他喜欢吃泡面,他喜欢俩手一背,迈着步子,从小区东门绕一圈回来,他还最喜欢他那没长大的孙女儿,最心疼未能最后陪在他身边的孙女儿。
一周后我回家,爸爸妈妈不在,只有奶奶在家,我知道了他生病,从呼市辗转到了北京,所有人都告诉我,他很好。我也告诉我自己,他很好,我下次回来就可以看见他了,真的,真的!
我没能等到下周末,我在学校上课,我大姨来接,我抖着手把红色校服脱了,换了白褂子,上了车大姨把我扣串了的扣子,扣好了。后来的葬礼像很多的人一样,悲伤而短暂。而我从始至终没见他的脸,亦没触碰他的手,母亲说,我还小,不要看的好,怕我害怕。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他的模样了,他送我去等车,他笑着的眼角也褶皱了!
我有所念人,隔山亦隔水。
(我想偷偷告诉他,我啊,和你说的大部分都实现了,考师范,代课,都很好的,只是我缺了你与我分享,奶奶也很好,我们都很好。)
19年7月15日
以此纪念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