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时光匆匆消逝化作神奇的往昔,从此以后,它就存留在我们的记忆里,照射出不朽之光芒。———叔本华
“所以,我就说你和半夏是我们一群同学里最般配的一对了。”
“哪里的话,人和人在一起之后都变了,你不知道,现在他可和以前不一样。”
“得了,我们可都记得他那时候忽然在毕业那天和你告白,你还骗我们以前两人从来没说过话,也不认识。”
“我是真的不认识他呀,他那天就跑过来,呆呆看着我,忽然问了句特别可笑的话…”
“是什么?”
“他就说,我觉得你头发上还是带着红色蝴蝶结好看,我问他什么,他就在那里不好意思的笑…说起来,我当时还就是穿着今天这条湖绿连衣裙,也不知道怎么给他想到应该搭朵红花,真够俗的”
“哈,没想到半夏还有这么浪漫的搭讪技巧啊”
林薇薇在热热闹闹的同学会上发起呆来了,调侃完她和校草的情感史,大家的注意力自然转移到别的上去了,某某的公司上了市,某某买了十几处房产在家躺着数钱,永远是同学会最热门的话题。
林薇薇转着杯子里的酒,嘴里却有点发涩。当年的金童玉女又如何,半夏毕业这几年,拒绝了大公司的offer,执意和几个朋友一起搞创业,每天忙到深更半夜,也没见做出什么。从结婚时候精心给自己做的一桌菜,到现在大家各自一碗面条,还都是坐在自己电脑面前吃。同学三年里该发展的发展,当年半夏拒绝的offer,被王岳接了,现在多少也是个管理层。虽然半夏对她依旧体贴入微,但总觉得有些意难平。
电话就在这时响了,是半夏。
“薇薇,什么时候结束我打车来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吧。”
“你自己一个人不安全…”
“好啦我有朋友送,我先挂了,大家还聊着天呢”
挂了电话,林薇薇意兴阑珊。告辞了同学们,早早离场。外面意外的飘起了小雨,路边打车的排长龙。林薇薇干脆拉起外套,沿着路边走起来。
外滩连绵的灯火映照着江面,刚认识的那一年,半夏就常带着林薇薇逛马路,因为景色好,还不花钱,饿了还能买上热腾腾的生煎包,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吃。现在林薇薇已经很久不吃生煎包了,半夏加班的日子林薇薇就在公司楼下点个面,回去办公室也还能再表现一把加个班。
林薇薇记得转角的老街口就是公车站了,这种雨天,打车的时间,公车都能开到家了。老街的转角,以前两人等车喝豆浆的永和关了门,一个老木牌的照相馆还亮着橘黄色的小灯。“时光照相馆”,这年头还有人开照相馆?看来是怀旧照片的艺术照摄影楼吧。公车久久不来,林薇薇冷的哆嗦。照相馆的那盏温暖小灯诱惑着她。
就进去坐一坐好了,她想。
推开门,门口的风铃轻轻的响了一声。叮咚,一个老人家抬起头,招呼道:“您好,请坐请坐,是要拍照么?”林薇薇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一想照顾一下生意,就拍个最便宜的证件照吧。
老人家慢悠悠的走到相机旁边:“姑娘,你的头发要别到耳后去,需要发夹么?”
林薇薇看着旁边零零落落的几只发夹,心里一动。拿起了一只小小的红色蝴蝶结,小小的发夹质朴的像那段已经走过的时光,半夏,我让你看看别上这个夹子照的相片有多俗气。
闪光灯一闪,林薇薇情不自禁眨了下眼睛。睁开眼的时候,站在一片草地上。不是吧,林薇薇在心里大叫:穿越?重生?我真的不该看那么多小说啊。
“你迷路了么?”
林薇薇抬起头,是半夏,她心里忽然就觉得莫名的安定起来了。
“半夏,这是哪里啊?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穿着白Tshirt,头发上还挂着汗珠的男孩问。
林薇薇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半夏,年轻,阳光,眉心没有皱眉多了的那点淡淡纹路,穿着球鞋,她记得半夏,都好久没买过新球鞋了。橱柜里的运动t-shirt也纷纷变成了白衬衫。林薇薇环顾四周,忽然觉得,这不是在自己的大学么。
“你是我们系的吧,不好意思,你认识我,我居然都不知道你名字。那什么,嗯,我请你去吃门口的烤串好了”半夏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林薇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这是要开始和三年前的老公开始重新约会了么,尴尬的快要死掉好么。林薇薇心惊胆战的跟在半夏后面出了校门,就怕遇见了校园里的另个自己,可是慢慢的,她觉得好像也蛮神奇有趣。
多久没有见到,这幅没心没肺的少年模样的半夏了。校门口的烤鱿鱼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好吃,多久没有尝过了?一是没空,二是也没有道理穿着精致的职业装吃烤串…麻辣烫的小店生意欣荣,半夏叫了一碗特别加辣的,吃的满头是汗。结婚后因为自己不能吃辣,家里的菜似乎都变成了精致的本帮菜…隔壁街小小的书吧坐满了人,林薇薇忍不住进去随手拿了一本。
“哇塞,你也喜欢看仙侠啊,我的梦想就是毕业以后自己做个古风游戏,里面最漂亮的NPC,一定要用我未来女朋友的名字,等游戏做好了, 发行的时候,写上献给我的女神,是不是酷极了…”
林薇薇看着少年闪闪发光的眼睛,郑重的说道:“半夏,你的游戏一定会发行的。”
半夏不好意思的笑了:“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林薇薇忽然觉得,如果上天真的是让自己重生了也不坏。她兴致勃勃的决定,去他那些做不完的审计报告和冷冰冰的面条,她今天要把年轻时候想去的地方去个遍。游乐场,电影院,游戏厅室,照贴纸相片,买半人高的彩虹冰淇淋…在宜家的大长毛地毯上滚来滚去,店员来了的时候再赶紧装作看另一款…在外滩排队吃生煎包,等公车的时候捧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
“所以你是要回宿舍了么?”
半夏把林薇薇送到宿舍门口:“所以,我们明天,还可以一起出来么?”
“我想,应该是可以吧”
“好了,姑娘,已经照好了”老板的话惊醒了林薇薇。睁开眼,林薇薇有点茫然,老板快速的洗出一套证件照递给她。她才想起来付钱。外面的公车声响了起来,林薇薇急匆匆的赶上了车,路灯明明暗暗的扫过车窗,斑驳陆离,林薇薇想,我大概是不小心睡了那么一会。
到家的时候,屋子里还亮着小台灯,半夏总是习惯等她回家。开始她也等,可是半夏加班多了,她也就慢慢的变成自己先去睡。进门的钥匙声惊醒了打瞌睡的半夏。
“你回来啦”半夏迎出来,忽然愣了一下:“你怎么找到了这个蝴蝶结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带着,我当时还想,湖绿色的裙子配个红发夹,这个女孩真是俗的可爱。”
林薇薇才惊觉自己忘记把发夹还给照相馆了。林薇薇问道:“半夏,你正在做的游戏,有没有最漂亮的NPC。”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当然有啦,四海八荒第一仙,我们美工出了十几个版才过的稿呢”
“那她叫什么名字嘛?”
“这个现在不能说”半夏不好意思起来:“你饿不饿,我煮了面留给你”
半夏端出两碗面条,雪白的面和青翠的上海青,配着鸡汤,知道她不喜欢油腻,浮油都撇去了,雪白的鸡丝,都选的胸脯肉,知道她怕晚上发胖。林薇薇想,我以前为什么会觉得,这碗只是干巴巴的面条呢,捞起一筷子,底下照例藏了个荷包蛋。
“今天去同学会开心么?”
“开心,后来想走了,挺想回家陪着你”
“…你今天怎么忽然不太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就是…特别温柔?”
“你不是说过,我是个特别温柔的人么…”
时光的味道,也许就是发间一朵儿蝴蝶结,或者是面条底下的一只荷包蛋。是江水旁的热豆浆,或者是电脑前的各自奋斗。是“愿有岁月可回首“,也是“且有深情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