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风铃十
大家就这样和衣而睡,也许当初人们很单纯吧?除非已经确定了男女关系的会相拥而眠,其他男女都会很君子地保持安全距离,很少会有越轨行为发生。
在南宁稍作停留,很快就去了边疆小城凭祥。一连几天,严昆仑都在和楚紫嫣两个人窃窃私语。直到第三个夜晚,严昆仑和她来到驻地旁的榕树林里话别。她终于表现出了女孩子那种离别前的惆怅。
其实,自从在火车上,她得知了严昆仑要上前线的打算,就一直克制自己压抑着即将离别的悲哀,做出一份若无其事的样子。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扑进严昆仑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儿打湿了严昆仑的上衣。
严昆仑紧紧搂住她的身躯柔声劝慰着:“别哭了,相信我,一定会凯旋归来!”
她扬起湿漉漉的脸,很委屈地抽泣着说:“炸弹认识你吗?你是打不死的铁人?”
严昆仑捧住她的俏脸,吻去腮边的泪珠笑着说:“因为有个保护神,子弹、炸弹都会绕着我走。”
她“扑哧”一声,破涕为笑,用小拳头捶打着严昆仑的胸脯说:“就会贫嘴,谁是你的保护神?”
“当然是你!”
她把头埋进严昆仑的胸口,然后从自己口袋里取出只绣花的玫红色荷包,上面是彩色丝线绣着的一对嬉水鸳鸯。
她把荷包塞给严昆仑说:“这是我专门买的,本来我会绣花可来不及了,先买一个给你,里面放着我一缕头发,让它成为你的保护神吧。你要好好收着。”
严昆仑把荷包藏进了上衣的胸袋里,说:“我放在胸口好好珍藏着你的心。”
严昆仑低下头的瞬间,无意看见竹子根部居然有些红艳艳的花。好奇怪的样子,一条条狭长的红色花瓣,从里面朝外翻转着,形成一种圆弧状,同样是红色的极为纤细的蕊,辐射形长在花瓣外面,通体嫣红,唯有细细长长的花蕊头部,是金黄色的蕊心,上面是花粉吧?严昆仑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妖艳美丽的花,忍不住弯下腰,想去摘一朵下来。
“别动它!”楚紫嫣阻止严昆仑。
严昆仑直起身子,不解地问:“怎么啦?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好漂亮!像你一样美。我想摘下来送给你。”
她却摇摇头说:“我不要,也不要你去碰它。”
“为什么?这种花有毒吗?”
严昆仑很好奇,忍不住蹲下身子去端详。一根长长的花茎顶着一朵花,就像打开了一顶美丽的大红伞,上面却看不到一片叶子,只有光光的一根茎。
她把严昆仑拉起来说:“这是彼岸花,根有毒,花倒是没有毒的。可是,我不喜欢你去动它。”
“这是为什么?”严昆仑转身揽住她的腰问。
“因为它是死亡路上的花,它是黄泉路上的送行花。这种花开无叶,等花谢种子落地了,叶子才会生长。每年开花两次,一次在春分,一次在秋分。”她幽幽的眼神里分明有一种难言的哀伤。
严昆仑明白了,轻轻抚摸着她,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花说:“放心好了,我不会这么容易上黄泉路的,老爸、老妈都是身经百战,我严昆仑也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战死!”
她用手堵住严昆仑的嘴说:“不许胡说,不许说死!”
严昆仑笑起来,依着她的意思说:“好,不说死。让咱们好好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那一晚,他们就这样相拥站在榕树林里,直到东方出现了淡淡的鱼肚白。
严昆仑对她说:“你回去吧,我要找他们去会合出发了。”
她松开严昆仑,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压抑想哭出来的欲望对严昆仑说:“你去吧,我就站在这里为你送行!”
严昆仑离开榕树林回头看着,看见她还是那样站在,远远看得见她饱含泪水的眼睛,还有那带着凄楚的强笑。
严昆仑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坚定地走了。严昆仑知道自己是不敢回头,生怕回过头去以后,就会彻底失去了奔赴前线的勇气。
在朦胧的晨曦里,五个年轻的身影走出了凭祥三中的校园,穿着迷彩服的军装,像一队黎明出征的战士。一行五人,严昆仑和南宁小贩李秀春,加上西城区的周和平,宣武区的林建国,海淀区的赵红军,怀揣着一场英雄梦,由严昆仑率队义无反顾地走向远方。
朦胧的晨雾尚未散去,走进了郊外莽莽苍苍的大山。
李秀春找了一个放牛的孩子,让他领着穿过国境线。在双方绵延数百公里的边界线上,两侧是一样的大山和原始森林。这里近似热带雨林的天然条件,让大森林变得格外茂盛,密密麻麻的各种植物统治了这片世界,没有人带路误闯进去,必会被这大森林吞噬。
走到一条岔路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三岔路口的大石头上坐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山坡上散着一群牛在吃青草看见他们走来,男孩子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李秀春身边,两个“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叶听不懂的话,接着李秀春拿出二十元钱递给他。
男孩子收起钱,朝着他们挥挥手,沿着山路走去。
李秀春朝严昆仑示意了一下,严昆仑领着同伴跟在男孩子身后朝深山走。走过李秀春身边的时候,严昆仑低声问他:“你给他多少钱?”
“先给二十,到地方再给三十,这是官价,这一带的过界领路费都是这个价。”李秀春低声回答。
严昆仑指着山坡那群牛又问:“这些牛怎么办?”
李秀春笑了说:“没事,天黑牛也会回家。再说,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里是些尚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林子里黑沉沉的,走进去完全看不到天日。严昆仑终于明白了李秀春坚持要找向导的原因,没有那个放牛娃,严昆仑们在这片大山里真是寸步难行。
几个人都是城市长大的孩子,走了半天山路已经气喘吁吁。年龄最小的赵红军几次提出休息一下,都遭到了李秀春的阻止。
他低声对严昆仑说:“千万不能停下,休息一下就走不动了。必须在中午过界,要休息也必须过界之后。那边还有一半路,一拖下去就要在山里过夜了,太危险。”
严昆仑点点头,顺手拿过了赵红军的挎包搀扶着他,一边走一边低声鼓励:“红军,一咬牙就挺过去了,咱们再走一段。”
他们就这样咬着牙坚持着,紧紧跟在小牧童身后,在林子里走了足足一个上午。随着山势逐步抬高,林子开始稀了起来。阳光照进了林子,光怪陆离的斑影,映到他们脸上显得多了几分怪异。再加上身上的迷彩服,更凭空添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终于爬上山顶,这里没有林子,而是在山峦起伏之间形成了一条宽宽的空隙带。代替林子的是青草地,还有竖立在草地上的银白色界碑,像一条飞腾在群山峻岭间的银色长蛇,明明白白地将这些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山,还有山里的原始大森林区分开来。
这条银蛇就是广西地段国界线,银蛇北方是华夏,银蛇南方是Y国。这银蛇下面的草地显然是人为的,目的也是明确的,以此来标明国界线,而这一片被伐去树木改成草地的区域,就是双方各自的国界线区域了。鉴于当时两国的特殊关系,在这条国界线的两侧看不到士兵,两国的边界居民是可以自由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