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录
专一,“一”是天理
程颢和程颐是兄弟,但性格迥异,程颢洒脱,程颐严肃。性格决定了两人在学术上的不同,于是二人后来分别成为理学和心学的开山鼻祖。
程颢除了在儒学上有大成就外,在所谓的小技,诸如琴棋书画上都有极高的造诣;程颐则专心于儒学,心无旁骛。某次,兄弟二人去赴宴,主人给两人找了歌姬陪吃陪喝陪聊天。
程颐浑身不自在,更让他不自在的是,老哥程颢居然很玩得开,尺度相当大。
二人回家的路上,程颐指责程颢说:“老哥,您太不知体统,一点读书人的仪态都没有了。”
程颢问:“什么事?”
程颐就把刚才老哥与歌姬的事说了一遍,程颢大笑:“我出门就把歌姬的事忘了,你居然记了一路。”
程颐犯了个毛病:和歌姬一起时,心不在焉,离开歌姬后,又心有所系,这是典型的不专一。在什么情境下,就该做什么事,不能虚伪,要认真做,不能被从前的规矩束缚。
阳明心学所谓的专一,有两层意思。
第一,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要随俗。既然你在人家家里做客,主人请了歌姬,那就不要装君子,那地方不是装君子的地方。但如果有伤大雅,比如进了土匪窝,你就不能当土匪,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第二,我们做任何事,都有个主导此事的灵魂在,这个灵魂就是天理。琴棋书画,只是小技,但在锻炼这些小技时,心中要把他们当做修行的术,修行我们的意志力、专注力,最终让心静下来。它是通往道的术,而不失道本身。
程颢和歌姬玩大尺度,只是当时开明知识分子的一种消遣方式,这种消遣方式在当时是无伤大雅的,那就要尽兴、专一。离开这个场景后,马上就忘掉,而不能如程颐那样还惦记着。
遗憾的是,我们所谓的专一,都偏离了这层。正如王阳明所说,好色就一心在好色上,把好色当成了道;贪财就一心在贪财上,把贪财当成了道。
这就不是专一,看似诚心诚意地做事,其实是在被物牵着走。专一,是炼心。那些看上去不以天理为主的聚精会神,不但不是专一,还是专一的最大敌人!
立志
在王阳明看来,人如果有志向,并且坚定地走在通往志向的路上,那这个人肯定能成功。志向就是我们人生的指南针。
人之所以要有志向,还有个原因:每个人都会被身边的琐事缠身,许多人总是抱怨当下,负能量特别多,这就是因为你没有志向。当你有个远大的志向,并特别坚定、特别专一到底向志向奔走时,你哪里有时间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正所谓“将军赶夜路,不打野兔。”将军赶夜路肯定有大事,这大事就是志向,脚下的野兔就是我们平时遇到的琐碎小事,真正的将军,根本不会去打野兔来浪费时间和精力。
所以,立志可以让我们屏蔽掉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让我们不抱怨,让我们轻装上阵。
王阳明能创建心学,和他的立志密切相关,在他十二岁时,就问老师,何谓第一等事,也就是人生志向是什么。
老师说:“读书中举做大官,光宗耀祖。”
王阳明摇着他的大头说:“不对,我认为人生第一等事,应该是做圣贤。”
什么是圣贤,圣贤就是要立德立功立言,做到这一点,就能普度众生,也能度自己。
我们立志,不是立下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种志向,而是想做成什么样的事。
用王阳明的说法,立志,就是心心念念存养天理。
这天理就是发自真诚地服务他人,而且毫无保留地付诸实践,最后成就自己。俗一点的讲法就是,为人民服务、天下为公,心怀他人,而不是全怀自己。
比尔盖茨曾立下志向:要让所有的家庭都拥有一台计算机。倘若他当初立下的志向是要卖计算机给所有家庭来赚钱,恐怕就不会右今天的比尔盖茨。
每一件事,都存养着为人民服务、天下为公、心怀他人,而非全怀自己的天理,这就是念念存养天理,就是立志。天长日久,就会有圆满人生。
最后,我们要说的是,王阳明在创建心学后制定的《王门四规》中,第一条就是“立志”,而在这里,他所谓的“立志”其实就是做个好人。什么是好人?不作恶就是好人,就是在存养天理。所以,立志说难很难,说不难,也非常容易。
以毒攻毒,方能治毒
王阳明说:白天用功时,觉得外部环境特别嘈杂,你深深受到影响,最好的办法不是跑到密室静坐,而是就在这嘈杂的环境中静坐,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必须勇于应事,直面困难。
这就是以毒攻毒
不想看书,非要看书,这也是以毒攻毒。孔子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阳明却说,要立,因为你不立,就永远格不出面对危墙时的真理。如果你特别好色,那为了克掉这个人欲,就绝对不能见到美女就跑,而是要使自己适应美女,只是观赏而不亵玩。
办法就是以毒攻毒:先从看丑女开始,再看姿色一般的女子,拾梯而上,最后看美女,经过这番以毒攻毒后,你对色的敏感度降低,就格出了遇见美女时应该存的天理。
遇到事,很多人选择的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了再面对。这样一来,不仅浪费了时间,反而会给自己增添心理负担。倒不如在遇到事时直接、快速面对,节省躲避的时间,这就是以毒攻毒。
人世间,最大的捷径就是直线,以毒攻毒、勇敢地面对就是直线。
好朋友&坏朋友
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好朋友还是坏朋友,王阳明给出一个办法:一定要在与朋友相处的过程中,看他是否诚信、正直,知识广博倒是其次的。谦让他而不是与他比高低,就能很快判断出他是坏朋友还是好朋友。
但说真的,有句话叫“臭味相投”。好坏朋友的评价标准不是恒定的、更不是客观的。你的好朋友只是你眼中的那人,而不是他本身。任何一个人都有优点,也有缺点。交朋友只要记住一条:相互谦让,别相互竞争。这就足够了。
大树理论——自以为是者,知识越渊博,就越危险
自以为是者多有个共同点:炫耀时不知道这是小聪明,他们还以为自己良知很明。
自以为是的人,没有高度自信,原因如下:
第一,他们固然能发现问题的关键,但全部说了出来。
第二,他们发现的那些问题,其实都是小问题,人对于发现小问题的沾沾自喜,往往事难成大事的直观呈现。
第三,在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上自以为是,是表演给别人看;高度自信,是表演给自己看。
第四,表面看上去他们只是很渊博,无所不知,其实只是读书读偏了,真正的读书人,是壮大自己,而不是炫耀自己比别人聪明。
人一旦自以为是后,就如王阳明所说,你学得越多,掌握的知识越渊博,其实就越给你带来伤害。因为自以为是是大树,遮蔽了人认知的一切,你唯一留下的只有那颗自以为是的大树,什么种子都不会发芽。
真理是简单的,不然大家早就知道了
中国古人常讲,大道至简。意思是,真正的人生大道理,生存真理都是特别简单,妇孺能知的。孔子说,仁者爱人,这就很简单,要注意的是,孔子所谓的“人”可不是所有苍生,而只是当时的贵族阶级。墨子则说,要兼爱天下人。只要是个人,我们就都要爱。
如此简单的真理被后人解释的神乎其神,复杂艰涩。“仁者爱人”四个字就能写出一本书。
哪里有那么复杂?
只要发自真心去爱别人就是了,搞那么多理论,把一个人人都能明白的真理解释得“山路十八弯”,最后连自己都蒙了。
王阳明说,真理这玩意儿就像一幅简单勾勒出的肖像画,大家一看,原来是这样。但自作聪明的人觉得圣人画的这副画肯定没这么简单,于是左一笔右一笔地涂抹,最后这幅画就成了一幅复杂的油画。
这样一来,就产生了两种恶果。
第一,真理这幅肖像画升级为油画,它就成了艺术。艺术不是人人都懂的,所以很多人就放弃了追求真理,放弃了遵循人生大道理。他们一致认为,真理这玩意是圣人玩的,咱们普通人玩不了。
第二,一旦对朴素的真理添油加醋,人就智慧在理论上付出精力,而少了许多行动。最后导致的就是知行不一。
中国传统哲学,是以儒学为根基的。事实上,儒释道三家,道家哲学最深奥,其次佛家,最简单的才是儒家。中国人选择了最简单的儒家,而不是道、佛,已足以说明,真理就是最简单的,若想让所有人能知能行,只有最简易的哲学才可以。
孔孟之道,一以贯之,忠恕而已;阳明心学,一以贯之,这个“一”就是心,就是良知。为人处世凭良知,这就是阳明学的真理,非要把阳明学搞得高深莫测,不但是画蛇添足,而且是贻害众生,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面对简单的事情,我们却丧失了认清和处理它的能力。你对父母孝顺吗?你对工作忠诚吗?你对身边的人友好吗?这些简单的事,认识和做起来,在今天非常费劲。所以,顾城才说,真理一定很简单,否则大家就都懂了。
不给真理涂脂抹粉,不把真理搞得复杂的唯一途径,就是遵循经典,回归本心。因为所有的真理、经典,说的都是一件事:真心!
阳明学大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
有人问王阳明,圣人做事前是不是有所准备,有所预料。
王阳明的回答是,圣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预知未来的事,他们只是心如明镜,物来则照。不担心能否创建事功,只担心镜子是否明澈。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圣人遇其时才有其事,时不来,不会去刻意争取,时来了,良知光明,自然就能水到渠成。
人要成事,被万众瞩目,必须具备三大要素:才、气、势。
拥有改天换地的才能,无往而不利的气场,历史大势。心如明镜,除了自身才能外,必须有观察大势的能力。
在什么样的时间就该做什么样的事。确切地说,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这就是知行合一。对的时间,你的能力有了,事情其实也就成了。
李鸿章曾说,一代人只能做一代的事。这话乍一看像是废话。他其实想说的是,不要思考那么多身后的荣辱,专心做好时势所要求的当下的事情,无论成败,以后自然会有人给你接盘。
人之所以纠结,就是因为想得太多,在正确的时间没有做正确的事。有人之所以终生碌碌,也不过是因为在无数对的时间没有做对的事。
善恶没有止境,只能止于人心
王阳明说,义理没有固定的处所,也没有穷尽的可能。所谓义理,就是善,善没有穷尽的可能,我们终生追求善、行善,就算活上一万年,也见不到它的止境。
善的对立面——恶,同样如此。为善为恶,都没有止境。
如此一来,你就明白了,为何有些人为善,却不得善终;有些人为恶,却寿终正寝。原因就在于,他们的为善和为恶都没有抵达最高峰。所以,善恶终有报,却未必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么,既然为善为恶都没有止境,我们为什么为善而不能为恶呢?
因为,无论为善还是为恶,关键点在心安。你若做件坏事,是心安的,那你就做;你若做件好事,是心不安的,那你就不要做。
问题恰好相反,我们做好事时势心安的,做坏事时是心不安的。所以,相对于我们的心而言,为善是天理,为恶事人欲。
为善为恶看似没有止境, 但其实止境就是我们的心。
阳明心法:事上磨炼
“克己”是克制私欲、存天理、去人欲的意思。王阳明说,人必须去事上磨炼,其实就是要克己。但怎样克己呢?
整日端坐,想尽各种方式抵御诱惑,这算克己吗?
根本不算,因为没有现实的诱惑在,你把自己想得多么伟大都可以。
人必须去经历诱惑的事,只有在事情上抵御住诱惑,才算是克己了。
为什么要去事上磨炼呢?
因为你的心在腔子里是心,到事物上才是理。若没有理,也就等于你没有心,因为心即理。
去事上磨炼,得到的种种道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在磨炼你的心。
有人号称是有良知的人,必是他做了很多有良知的事,否则,众人怎么可能知道他是有良知的人呢?
良知必须体现到现实中来,才是真良知,你也才能知道你的良知到底多光明,多黑暗,多大!
只顾眼前利益,才是大赢家
元朝末年,朱元璋在寺庙里当和尚。当时天下大乱,无人烧香拜佛,所以寺庙里的日子尤其清苦。朱元璋吃了上顿无下顿,只好离开寺庙,到处要饭(佛家称为化缘)。
在乞讨过程中,朱元璋注意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也遇见些农民起义军,对他们的印象极为深刻。而这深刻印象就是,他们常常喝酒吃肉。
朱元璋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过上这种好日子。
后来他参见了起义军,因作战勇敢,智慧百出而在军中站稳脚跟。再后来,他当上了最大起义兵团的司令,然后先后灭掉了两个实力派起义兵团。1368年,他在江苏南京称帝,建立明王朝。
称帝后的某一天,朱元璋心烦意乱地找刘伯温聊天。
他对刘伯温说:“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要传出去。早些年做和尚时,我的雄心壮志就是吃饱饭。后来参加了农民军,有点改变,只是想打家劫舍,想不到弄假成真做了皇帝。我这个心啊,现在总是忽上忽下的,不安定。”
刘伯温说:“这就对了,您的雄心壮志跟您所处的当下有关,一个成功的人,看似没有雄心壮志,其实他是在认真地走好当下的每一步,这就是最大的雄心。没有雄心就是最大的雄心。”
大部分历史伟人回顾或者是别人撰写他们的人生履历时,我们都会发现,他们从小就树立了远大的理想,或者说是雄心壮志。我们不必对此当真,因为为了渲染他们的超级能力,历史学家使用了“事后追溯”的手法,以引导我们相信,伟大人物从小就不平凡。
其实人性化地讲,你忍心让一个人在10岁的时候就决定自己未来一辈子要做什么吗?你又怎么可能在10岁、15岁或20岁时就故步自封地为自己树立个壮志,无论客观环境如何改变,都矢志不渝?
有人问王阳明,如何通达天道?其实也就是问,如何树立和实现远大理想。王阳明说,种下一颗树,别管它到底长多大,只要尽心尽力灌溉培育就是了。
上达在下学里,下学就是努力做好眼前的事,做好眼前的事,上达就在其中。
看似只顾眼前,没有雄心,其实这才是最大的雄心。
什么是工匠精神
工匠精神,说的假大空一点就是,不要把工作当成谋生的工具,要树立一种对工作执着,对所做事情、所制产品精益求精、精雕细琢的精神。
说的朴实一些就是,把最简单的事、最简单的动作,不停地用心重复,做到极致,到最后你就是大师。
归根结底就是用心。
王阳明以米为喻:我们若想迟到纯净洁白的米,必须聚精会神地用心精研,把米舂簸筛拣精选,做到这一点就会抵达专一境界。
心即理,人心是无穷的,因为我们心上有个良知,肯用心就是肯致良知,良知无所不能,肯致良知,就能解决人生中的一切问题。肯用心就有无限可能,就能达到无限阔达的人生境界。
致良知的过程就是用心的过程,就是工匠精神的展现。
在我们的生活和工作中,总能见到那些把工作和生活打理的特别好的人,做同样一份工作,他就是做的比你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家用心程度不同。
工匠精神,就是用心!
人生最遗憾的就是做了很多半途而废的事
《中庸》说:“君子遵道而行,半涂(即”途”)而废,吾弗能已矣。”这就是“半途而废”的典故。
人生在世往往做事半途而废,为什么会如此,原因只有一个:没有搞明白知和行的关系。
王阳明认为,最完美的人生体验,就是知识开始,行事结束,如同一条直线的两头,离了哪一头都不是直线,也不是完美。
半途而废就是我们只有直线的开头,却没有这条直线的结尾。
知,是良知,只有我们依凭良知判定的行动,才是好的头头,也才能有好的结尾。那些半途而废的人,往往都是没有依凭良知的判断去行动,所以虎头蛇尾。
如果我们的视听言动都是发自良知,那当我们遇到困难时就会回溯起始点。当我们知道起始点是正确的,我们就会一往无前,绝不会被困难阻挠。最终就能达到知行合一。
圣人的学问,只是一件:知行是一回事,绝不会分成两件事。
没有行动到底,就没有开花结果,没有开花结果的行动,就不是真的知,直白而言,就不是良知,而只是简单的知道。
真正的宁静,就是去事上练
王阳明认为,人常常喜欢安静,并且在安静中修炼,这等于是自掘坟墓。人生中有很多问题,都不是靠宁静解决的,必须跳出宁静,去事上磨炼,才能在遇到问题时,快速有效地解决。遇到问题,大谈仁义道德,这是智障做的事。
人类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人,正如心学家李贽所讽刺的那样:这些无事时只知“打躬作揖”“同于泥塑”(指朱子教人习静坐和闭目反思的训练),而当国家“一旦有警,则面面相觑,绝无人色”,以至于“临时无人可用”。
宁静不是不可以,但在宁静中药有存养天理的意识,这存养天理的意识必须陈给经验,而经验必须去事上磨炼。
所以,纯粹的宁静,只是枯木死灰,于事无补,相反,还会给当事人带来更大的灾难。
真正的宁静,是“鹰立若睡,虎行似病”。老鹰在山巅休息时,像是睡着了,但它时刻在监控着猎物,老虎行走时半死不活,可一旦发现猎物,立即就能发出雷霆一击。
能有这样的效果,全在于它们平时的训练。所谓宁静,其实实在休养生息,当转化成动时,就会天地失色。
何谓正确:对的时间、对的空间做对的事
孔子赞赏曾皙,因为曾皙心上没有主观和绝对,没有把自己限死在一个所谓的人生规则中,所以他一定是个能在任何时间和空间,做正确事情的人。
何谓正确?无非就是适应所有的空间,在各种空间里做符合天理的事——身处荒蛮之地便做身处荒蛮之地该做的事,身处患难之时便做身处患难之时该做的事,无论何种情况都能恰当自处。
这个“恰当自处”就是适应各种情景做正确的事。
你在屠宰场,就不能念佛、假慈悲;你在寺庙,就不能谈屠宰猪羊的事,空间变了,你也要随着改变,而不是胶柱鼓瑟,刻舟求剑。
人处清净时,谈仁义道德,谈心性大义,易如反掌。只有在身处逆境、困境时,还有仁义道德、心性大义在骨子里,并且将其呈现出来,才是真的不易,才是真的伟大!
远大理想和谋生目标不同
人树立大理想,没有问题,这就譬如爬山,大理想是山顶,可我们千万别忘了小理想,就是脚下的每一个台阶。站在第一级台阶,最现实的理想就是如何爬上第二级台阶,而不是山顶。
远大理想千万别说出来,即使说出来,也千万别当真。远大理想是成功后才能说的,而且说的越烂漫,就越吸引人。
那些成功的人,往往都是埋头苦干。正如王阳明所谓的种树一样,种下根芽后,只需要栽培灌溉,不必想到往后的枝、叶、花、实。空想这些有什么用?只要不忘栽培灌溉的功夫,何必担心没有枝、叶、花、实?
要获取我们需要的成功,至少要注意以下几点。
第一,我们所树立的理想必须是以良知为灵魂的。确切地说,是发自我们本心的,有益于大多数人的理想。
第二,一旦树立这种理想后,就不要总时常挂念它,只是一门心思的做些符合道义的事,尽一切可能无限地接近它。关注当下,把当下的每一步走好。
第三,远大理想和谋生目标截然不同。开个商店只是为了糊口,但开个跨界超市,就是为了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是为远大理想。
人生的成功就是每一个正知正念主导下的细节的链接,这是一条悠长的链条,缺少哪一环都不成。因此,现在就立下伟大志向,然后暂时忘记它,走好每一步。
怎样读书最有效
明代心学大师王阳明创建心学后,有弟子问他:“该如何读书?”
王阳明回答:“读经典(儒家经典)。”
弟子再问:“经典就那么几本,读了真有效吗?”
王阳明回答:“当然有效。所谓经典,全是古人呕心沥血以良知创作而成,它说的全是人性的事,如果你对人性了如指掌,世上还有什么事不能了解,不能做到?”
众弟子不禁赞叹气力啊,王老师能创建一门学说,并立下赫赫战功,德行高超,全是因为只读那几本经典的缘故啊。
这群弟子全是笨蛋,或者故意装作笨蛋。他们难道不知道,王阳明在创建心学之前,可谓无书不读,正是因为有这些阅读积累,他才能从量变到质变,创建心学。
这也就是说,王阳明给弟子们的读书建议值得商榷,他因为读了太多书,知道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无用的,可他的弟子们没有他的经历。没有经历,就没有体悟,没有体悟,却照搬别人的鸡汤,非中毒不可。
王阳明在给家人的信中,提出了最有效的读书方法。第一步,泛读,有书就读;第二步,精读,挑选你认为最好的书,持续不断反复地读;第三步,是最重要也是最要命的,那就是自得于心。
什么是自得于心?就是形成自己的思想。不形成自己的思想,就算你读书破万卷,也是个有脚书厨、别人的传声筒。
但很少有人能做到这点。我们常常听到某些人讲话,开口就是“某某著名人物说”。注意这种掉书袋的人,他们和蠢货的差距几乎就是没有差距。
形成自己的思想之所以最要命,就是因为它特别有难度。
越是智商高的人就越有难度。因为他接收别人的思想速度快,能轻而易举读懂别人的思想,或者说,别人的思想会快速地进入他脑里被他铭记,各种各样的思想全部进入他的脑袋,塞得满满的,他自己的思想就没有了立锥之地。
在王阳明看来,你的思想本就有,是与生俱来的,你所做的就是把它激活。而激活的手段就是读别人的书,别人的书是一把钥匙,只要你肯用心,就能打开本有的宝藏。
我们应该把别人的书当作是资料和工具书,绝对不能把它当成思想本身。
实际上,怎样读书最有效,不在书,而在人。
真正最有效的读书方式,其实就是顺其自然地读书,没有目的,读书本身就是目的。正如食色一样,它是我们的本能。
所以你喜欢读什么样的书就去读,小人书可以,故事大王也可以,千万别随大流。别被什么四大名著、世界名著套住,以为是名著就非要去读。
心外什么都没有
每个人心中都有天理。我们在西方电影中经常看到法庭审案的场面,在法官的右侧,有两排人坐在那里,他们就是陪审团。其主要任务就是倾听原告被告以及他们的律师在法庭上诉说案情。最后,这些人会私下开个会,举手表决,决定被告是有罪还是无罪。
让人莫名其妙的是,判一个人有罪属于法律问题,必须得是法律专业的人才有资格作出判决,而陪审团成员几乎都对具体法律条款一无所知,他们为何有权力判定被告的生死呢?
其理论基础就在我们中国人的阳明心学:所有的天理、道理和真理都在我们心中,既然是真理和天理,那它就符合善,即是说,我们每个人,不需要专业知识,就能判定谁对谁错。因为我们心中有个能判定是非的良知,所以,人人心中都有天理,人人都能判定是非善恶,人人也就是平等的。
当我们离开了心,不用心去判定是非对错时,那就没有是非对错,没有理了;正如我们不用心去做事,事情就不能成一样,是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心即理,可做如下理解:以人对事物而言,则在人为心,在物为理。
恶人,到底是什么人
举王阳明的两个例子
1510年,王阳明在江西庐陵做县令,公安部门捉到一个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王阳明在问斩中发现此人虽然十恶不赦,他知道什么是羞耻,仍是有良知的。所以王阳明最终招抚了他。
有弟子问,有些人十恶不赦,你也非要用你的仁义之心去感化他吗?看下一个例子
1527年,王阳明道广西平定思田二州的叛乱。大功告成后,有人对他说,这地方有两股土匪,真是无恶不作,搞得民不聊生。
王阳明翻阅卷宗,认定这些的确是十恶不赦之徒。从前,他喜欢招抚,而现在,直接用武力,全部剿杀。
所以王阳明的“万物一体”是包含了感化和火化两种手段。良知判定你可以被感化,那我就感化你;良知判定你无法被感化,那我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做什么?
以上两个例子可以总结出,对待坏人有两种方式,可以感化、内心还有良知的我们招抚他;不可以感化,已经坏到骨头的,直接火化。遵循良知做事,不浪费时间。
省察存养,本是一回事
曾国藩是省察存养方面的高手,也是凭借着省察存养,智商不高的他成为中国历史上两个半圣人中的那半个。
所谓省察,就是检讨自己的思想行为,用阳明心学的说法就是认真检查念头发动的一刹那;所谓存养,就是保持赤子之心,修养善良之性。在阳明心学这里,善良之性本具足,不需要外来的补足和修养,所以存养,就是光明良知。
曾国藩还有自己的省察存养特色:功过格。做了件好事就记在功格里,做了件坏事就记在过格里,时刻提醒自己,要存天理、去人欲。
有事时反省体察不得力,多因无事时失于存心养性所致;无事时反省存心养性不得力,多因有事时不能反省体察。
无论是反省体察还是存心养性,其实都是持续不间断的“存天理、去人欲”。
如果能将反省体察和存心养性合二为一,那就是圣人。
人的一生就四个字:人情事变
以正确的人情对待事变:遇到该喜怒哀乐的事变,我们就喜怒哀乐。在“事变”中保持正确的“人情”,也是应对事变的高明之法。
我们如何做到这一点?王阳明说,要维持心绪的中正平和,关键在于独处时要恪守本己。独处时,我们就要保持正知正念,不要有各种欲望的念头。你是否有坏念头,良知知道。它一知,你就立即改正。调整好自己的“人情”,才能解决以后的“事变”。
人只有一物:心
真正的人会针对不同的人发挥人性中正的或者是恶的部分。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恩怨分明和是非分明上,而不是老好人般地和稀泥。
一个人总发挥人性中的正的部分,对任何人都宽容,对任何事都不计较,恰好证明了他不是个好人。对他人他事宽容的人,对自己也会宽容。对任何人和事都保持一致的平和,只能说明他不太在乎这些事,冷漠!最终的结果是他会纵容恶,会让本该杜绝恶念的人将恶火点燃。
其实我们人只有一个东西,就是人性,而人性归根结底就是我们的心。我们的心会不断变化,在不同的情境里,针对不同的人,作出正确的判断,然后依此判断去行动。
仁义礼智、残忍冷酷,就是人性指导我们作出的行动,所以王阳明才说,这些看上去特别正能量的人性,其实只是人性的表象。人应该对镜应感,对父母是这样,对敌人就要那样。
每个人最终表现出来的都是人性,区别在于,圣人表现得特别精准到位,庸人则表现得乱糟糟,坏人则故意逆人性而动。
这就是圣人、庸人和坏人的区别。
如何修习阳明学
1508年王阳明创建心学后,提出了著名的王门四规,即:立志、勤学、改过、责善。所谓立志,就是以做好人为志向;勤学,就是勤奋学习经典;改过,就是要不停地行动,只有不停地行动才能产生过错,然后快速改之;责善,就是交往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与朋友的交流中,提升自己,以朋友的智识磨练自己。
总结而言,修习王阳明心学的步骤如下:
第一,遵守王门四规——立志、勤学、改过、责善。
第二,静坐(禅宗式),将自己的心放空。
第三,省察克己,去事上磨练心,达到“此心不动,随机而动”的境界,此心不动,就是不要被动。
第四,静坐(儒家式),如猫捉老鼠一样,捕捉自己心里的私念。
鬼,是由良知制造的
有弟子问王阳明:“人晚上怕鬼,怎么办?”
王阳明回答:“只因为平时不能积德行善,心中有所愧疚,才会怕鬼。如果平日里做事都能合乎神明的意志,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内心有愧时,其实就是我们的良知制造了一个鬼在我们心里,它不停地使我们紧张乃至恐惧。消除它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做坏事,做了坏事后立即改正,除此,别无他法。
或许有人问,良知应该保护我们,为何它会制造鬼恐吓我们?恐吓我们就是在提醒我们,归根结底还是保护我们。良知不是永远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它会随着你的行动而改变模样,要么和蔼可亲,要么青面獠牙。
我们每个人,对欲望过度追求时,其实恰好一语道破了其中的关键,就是制造一个鬼。你对美色的欲望过高,它就会制造个色鬼给你;你对财富欲望过高,它就会制造个贪财鬼给你;你胆小怕事,良知就会制造个胆小鬼给你;你无所事事,它就会制造个空虚鬼给你。
这些鬼被良知制造出来,反过来又干扰你的良知,使你内心不宁,心理压力增大,最后就会发现自己是具行尸走肉。
人人都在制造各种各样的鬼,要清楚它,唯一的途径就是借助良知的力量,看清楚自己为何会空虚,为何会贪财,为何会好色,为何小肚鸡肠。
总结出这些问题后,首先去做正义的事、自己喜欢的事,然后关注当下,认真做好每件事。少去胡思乱想,因为就在胡思乱想中,藏着多如牛毛的鬼,你不召唤它,它不会出来,你一召唤它,它绝对俯首听命。
物来顺应 就是圣人
天理是亘万古而不灭的,是永恒的,是定的。一个人若有天理之心,就如静水深流,你根本看不出他有多大本事,只有他把天理幻化成以下两种状态时,我们才知道他是圣人。
天理的两种状态,一是动,二是静。比如一件事特别危急,那就要动若脱兔救人于危难之中,就符合天理;再比如等待检查结果,那就要静,不要焦急静候消息,就符合天理。
良知会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该动什么时候该静,其主旨就是物来顺应。
曾国藩说:“当读书,则读书,心无着于见客也;当见客则见客,心无着于读书也。已有着,则私也。灵明无著,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下不杂,既过不恋。”这就是对物来顺应的最好解释。
《大学》和《中庸》的关系
王阳明说,《中庸》首章是《大学》的中心思想,可谓一针见血。
《大学》所谓的诚意、正心、修身,就是《中庸》的不睹、不闻、慎独。《大学》所谓的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中庸》里的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所以说,《大学》的全书要义,《中庸》首章都概括了。
无论是《大学》还是《中庸》,千万别把它当成永恒的经典看,它只不过是一群儒生呕心沥血琢磨出的一段大战略,这大战略能否付诸行动,关键还是看每个人,而不是看《大学》《中庸》本身。
《大学》首章就是一幅圣人恢宏的大战略图景,《中庸》首章把这战略图景又细化了一下,这两本书号称千年经典,其实说来说去,就说了一件事:大家要知行合一,才能大有可为,否则就是穷咀嚼。
感情流露太多就是欲
王阳明和朱熹理学的本质区别就是,王阳明认为人的七情六欲如果能保持适中状态就是符合天理的,而朱熹认为七情六欲不符合天理,所以要彻底去除。
人有七种感情,感情流露得太多即是过度,流露的太少则是不够。才超过一点就已不是心的本然状态了,所以必须通过调节,使得心绪中正平和才可以。以子女哀悼父母的丧事为例,作为父母的孝子,难道不想一下哭死才能纾解悲痛之心?然而圣人却说‘哀伤不能害了性命’,这不是圣人要强人所难,只是天理的本来状态规定了一定的限度,因此不能超过。人只要能够认识心的本来状态,自然一丝一毫都不会有所增减。
古人说,万恶淫为首,这个”淫“不是卖淫,而是过度。我们在感情上常常淫,哀伤到要死,狂喜至闭气,这都是毁情灭性的事。
什么样的心决定了什么样的行
“体用一源”真正告诉我们的是,我们的视听言动,就是“用”,这种“用”若要符合天理,必须是“体”里有良知。我们的每一个言谈举止,每一个人生决定,若想正确,就必须发自本心。否则,必然大错特错。
如果我们的心不够强大,我们的良知不够光明,整日私欲丛生,又不肯努力恢复良知,那我们做什么事都不会成功,因为如果“体”本身就是错的,那“用”就不可能正确。
用王阳明的说法就是,现在的人没有做到‘发而皆中节之和’,可见是因为还没有完全实现‘未发之中’。
世界上没有跨界这一说
人生在世,一般会面临两个世界:一个是物质世界,一个是精神世界。所谓“心的出入”,其实就是从精神世界到物质世界在返回精神世界的跨界。古典儒家哲学认为,心的出入是确实存在的,当我们不去物质世界时,我们的心在精神世界,而当我们的心一动,去了物质世界,就等于是把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做了连接。
精神世界是我们的家,我们出门就是进入了物质世界,这就是心的出入。儒家认为,心的出入没有规律,更不可能有方向。
王阳明说,只要内心纯粹,出门和入门本就是一回事,或者说,当我们的精神世界无比强大后,与物质世界的所有事物都能连接,我们的心不是没有规律和方向,而是会寻觅出各种规律和方向。
就如达芬奇一样,只要精神世界强大,那他和物质世界的勾连就轻而易举,可以在物质世界称王称霸。当达芬奇安静的待在家里时,他的心也不是真的在家里,而是在和物质世界建立各种各样的联系。
这其实还是王阳明心学的“心即理”。心,必须到事物上去呈现,理才能称为理,所以心和理是一回事,只不过呈现的场景不一样。心在内,理在外,但没有内就没有外,之所有有外、是因为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