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最讲究规矩。从诗词歌赋的平仄到伦理纲常的严苛,从亭台楼阁的布置到衣食住行的规则。或是由人们口口相传,或是由上层令行禁止。规矩始终如同呼吸一样——即使没有刻意做,也在自动做。即使不愿做,也不得不做。
“做”规矩首先要懂创造。对规矩无条件服从,不顾现实条件,最后只能落个和规矩一同被时代浪潮淹没的下场。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清王朝是头等守规矩的王朝,八旗六部,秩序井然。四处口岸,海关森严。就是这样一个管理制度如此严谨;等级制度如此牢固;权力制衡如此精确的王朝,被洋枪火炮轰的山河破碎,哀鸿遍野。仅仅四处通商口岸不足以养育清王朝四万万子民,无坚不摧的制度色厉内荏,仅负责照料宫廷生活支出的内务府贪污所得,就抵得上清朝举国数年税收。而为了恪守祖宗规矩,即使面临亡国灭种之祸,也要举全国之资为皇帝纳妾立后。此类情形不胜枚举,可以说,正是对陈旧的制度的忠贞滋养了国之硕鼠,招致亡国之祸。
值得庆幸的是,在“肉食者鄙”的时代里,有这样一群愿做实事,敢“做”新规的人。曾公国藩,如妙手神医,救病入膏肓的大清于弥留之际。以“做”规矩为药方,药引则是第一所标新立异的兵工学堂,第一艘吞烟吐雾的轮船,第一批“离经叛道”的外文书籍。以至于后世赞叹道“立业不读曾国藩,阅尽诗书也枉然。”
“做”规矩要以人为本。规矩应该是栅栏,用来“护”人,而不是绳子用来“绑”人。在群星璀璨的北大校园里,凭一支笔杆子千古流芳的大家不计其数。但有这样一个学生,除了学富五车外,还因为考了零分为后人津津乐道。
一位来自江苏的考生朱自华,在拿到国文98分,数学0分的成绩后,黯然神伤之时,一封通知书将他请进北京大学。原来是校领导们经过讨论,认为他的国文成绩十分优异,予破格录取。后来,他以“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严”自勉,改名朱自清。如果当时的北大学究们被规矩的绳子绑住手脚,不许朱自清入学,现在的中学生倒是会轻松许多——许多需要全篇背诵的朱自清的文章不会出现了。只是这样的话,倒要落个“荷塘无人赏月色,匆匆背影负春光”的结局了。
“做”规矩要敢于推陈出新。在中国人的印象里,规矩如同太阳,光芒万丈,是一切人类活动的基础。也应该和太阳一样,东升西落,亘古不变。然而,太阳东升西落并不准确,如果有幸能在水星上看日出的话,太阳确实会打西边出来。若是在几百年前,人们一定会把这当做无稽之谈,但规矩是有时效性的,百年前男子留长辫,女子裹小脚的习俗在现在看来不也是不可理喻吗?旧时被人误解,遭人歧视的禁书《金瓶梅》如今被文学家们赞为千古奇书;被西太后认为会摄人魂魄的照相机如今已成为年轻女子的生活必需品;曾经的“问题少年”韩寒,如今成了八零后最具影响力作家。如果世界都在运动,那规矩怎能一成不变?
如今我们“做”规矩,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不能强迫人人都守规矩,强迫人人服从,新“做”出来的规矩就像刚出锅的米饭,刚端出来芳香四溢,用不了一天就变得干巴巴,没有营养可言了。就如同送走了八股取士又借来应试教育,你方唱罢我登场,受苦的是被当成试验品的守规矩的人。因此,“做”规矩就应该像呼吸一样——随心所欲,吐故纳新,让人离不开它,让人不愿离开它。